桑匀只见黑暗中有模糊影子卓卓晃动,心里更加惊恐不安,一边往洞内退一边乱挥双手,拍开蔚凌然伸来想拉她的手。
“啊、啊……别过来,你、你是人是鬼?”
蔚凌然无声叹了口气,尽量以平常的语气说:“桑匀姑娘,你别害怕,我是前城主凌威,我的声音你听得出来吗?”
“凌、凌城主?”桑匀试探的小心翼翼回了声。
“嗯……,就是我凌威,有我在,你无须害怕。”蔚凌然压着声音,极力安抚桑匀惊恐情绪。
这话音一落,她边上立刻传来低低冷笑声,似在嘲讽她不自量力。
桑匀在黑暗中朝她身旁惊慌张望,脚下悄悄又往后缩了缩。
蔚凌然愤慨之极,仰起头,直直盯着男子侧面,似要将他面具下的脸瞪出个洞来才解恨。
大男人一个,借她威风一下会死啊!用得着拆她的台,还连带吓唬惊惧不定的桑匀么?
她刚想细声安慰里面惊恐女子,外面突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整齐的步伐带出沉沉杀气,割开连绵大雨而来。
一直松散漫不经心的面具男子听着这声音,肩侧流畅的线条蓦地紧直起来。
雨下不停,幽暗空气里水汽迷蒙,加上光线不明,自山洞往外看,葱笼草木更加幽深可怖,似巨大黑影蜇伏,伺机将他们一口吞噬。
那细微却伐伐生风的步子恰恰如黑影里张扬的利齿。
面具男子与蔚凌然在同一时间转过面,朝声音微微处寻觅人踪,二人自然没有留意山洞暗影里狼狈女子低垂眉眼里那一瞬愤恨冷酷的光芒。
声音似乎很远,却在霎那近至眼前,方向很明确,直接奔着他们现在的山洞疾奔而至。
透过层层濛濛雨雾水汽,蔚凌然看到,暗影里在雨中疾行的男子从头到脚全部兵甲在身,只露出一双豹子一样的眼睛,漆黑战甲与夜色融为一体,就像飘忽幽灵,步子断伐有力,却落地无声,人数不多,她默默数了数,看样子是一个小队,只有十三人。
他们该不会就是山后北胡士兵吧?
这么一想,蔚凌然默默看向面具男子,询问之意表露无遗。
男子冷清眼神一直锁着外面那些人的动静,并没看她。
这些人是因为他们之前在水潭扑腾的大动作引来的,还是……,蔚凌然微微垂下眼角,扫了扫缩在暗色里的娇弱女子。
揭开面具现真容,倒数进行中哦!
面具男子往洞内退了退,拉着她隐在藤蔓之后,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他没有蔚凌然视夜如昼的能力,但他浑厚的内力也令他的视力比常人敏锐许多,雨雾里行迹隐诡的小队战甲兵士,在他眼里早已暴露无遗。
他后退顿住不动,却一直不忘将蔚凌然置于他的保护范围之下,看他的姿势既防备着里面惊惶狼狈女子,也警惕着外面那小队人。
蔚凌然在他拉她的时候,几乎立刻察觉他的意图,下意识挣了挣,想脱开他的保护圈,她不会拿自己的生命来逞强或赌气,自然也不会在关键时刻与他计较大男子主义,她只是觉得她有自保能力,她脱开,他更能专心对付外面未知的危险。
男子强硬的气息锁住她,令她不敢再妄动,因为那队诡异黑甲兵士已直逼洞外。
带头的兵士应该是他们的首领,只见他侧了侧头,右手食指微抬,指了指山洞方向,他身后立刻有个兵士出列,提着锐气森寒的长戟一步步向山洞探来。
“啊……”
蔚凌然霍地回头,盯着埋身角落突然发出惊呼的女子。
桑匀双目泪水闪坠,咬着下唇,努力将身体蜷缩,目光随她的动作往地面扫过去,那里似乎有细长的动物飞快滑行,往黑暗中隐去。
蔚凌然皱眉,想着刚才那形体模糊的小东西是蛇吗?
蔚凌然心中一动,视线悄悄往桑匀身上随意扫去,并没发现有任何蛇咬的痕迹,桑匀因为被蛇吓到而发出惊呼,这是巧合呢还是?
桑匀一声不高的惊呼好像给外面那人作指引一般,利戟森森,准确往洞内迅猛戳来,横扫翻绞皆用上千钧之力。
面具男子并不着急,他护着蔚凌然退开的距离,是利戟在洞外根本够不着的。
那人听不见他洇在喉咙的冷笑,蓦地凌空跃起,一举窜入山洞,利戟同时往有人气息的方向刺去。
面具男子突然动了动,蔚凌然只见他拂了下衣袖。
那个举着利戟的兵士却倏地转过身,提着他寒意森森的利刃,在同伴惊讶的目光中奔出洞外,奔至洞外三丈开外的地方才止住脚步。
领头的兵士疑惑而焦急地朝那人打着手势,那人竭力想扭过头来,却不想,头没有扭向他所望的方向,却蓦地从他颈项上滚落下来,头颅跌在草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那双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脸上依稀是震惊至恐惧的神情。
头颅落地,他庞大的身躯却仍然站立不倒,奇怪的是,头颅滚过的地方,居然连一滴血迹也没有。
小队领头与其他十几人见到这诡异一幕,惊得头皮发炸,在领头示意下,一队人小心翼翼靠近屹立身躯,更令人惊悚至心里承受极限的一幕出现了,十几个人刚刚靠近那具少了头颅的尸身,尸身颈项平整的切口蓦地喷出呈花洒状的血液,所有人头脸都沾到了粘稠暗红之液,不论远近,竟无一人免幸,直至一个人所有血液全部自颈项喷洒完毕,兵士的无头尸身才轰然倒地。
倒地的尸身正好压在其中一人身上,压就压了,那人暗骂声晦气,手忙脚乱便要推开这具恐怖的干尸,但更令人心里崩溃的一幕诡冷的发生了,无头尸身因两条流尽血液而干瘪的手臂突然死死掐住那人脖子,任凭那人如何使劲去瓣,依然瓣不掉两只枯手,那人魂飞魄散绝望抬头,竟然看到无头颈项上,隐隐透着诡幽的冷笑。
他想出声向同伴求救,却已不能,就连简单一个扭头或眨眼的动作也做不来。
在他绝望至双眼翻白,陷入死亡恐惧边缘的时候,其他同伴终于发现他不对劲,而齐齐挥出几把刀剑,砍断干尸双手,然后一齐瓣掉那无臂的手掌,他才得以保存一命,但当他抚触到自己脖子上几个深浅不一的指洞时,翻翻白眼,终于在极度惊恐中昏了过去。
其他兵士见状,不顾小队首领命令,争先恐后转身逃散,恐怖、奇异,眼前的情况令人不得不相信某些无形无迹,肉眼不可见的东西存在,这种对恐惧直接摧毁了他们心里最后一道脆弱防线,不听命令回去不过受罚,现在逃慢一步,也许连命也搁在这了,还是不知怎么死的那种,没有人不害怕,首领喝了两声,喝不回已四散逃命的下属,他瞥过地上昏迷的倒霉蛋,两手一翻,将人往背上一搭,也跟在他们之后,逃也似遁入濛濛雨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