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男子翘首低笑,微垂的眼眸闪烁着绝对鄙夷,凭这十来个不上道的二货也想在他手底下讨活路,简直史克郎搬家——找屎!
他一直有意无意让蔚凌然看见这一幕,此刻,蔚凌然望着那些四散逃奔的战甲兵士,除了目瞪口呆外,她脸色变了许多变,才回复正常,那诡怖一幕,任谁看见,都是极大的挑战与冲击。
她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虽然她的眼睛一直盯他的动作,而她也确实看见他拂了拂衣袖……,但,除此之外,他一丁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太可怕了……这个男人的手段,看来她以后得离他远点。
这么想着,身体下意识悄悄挪开些距离,往里缩了缩。
面具男子何等敏锐,当下唇畔微露嘲讽,“怎么,害怕了?”
“谁、谁害怕了,不就是使了障眼法嘛,有什么可怕!”某蔚内心明明害怕,偏偏嘴硬而倔强仰起小下巴,挑衅似的回应他轻蔑的眼神,可惜她结巴的嗓音老实出卖了她。
“凌、凌城主,真的是你吗?”缩在角落暗影里,一直不知外面发生何事的桑匀听得二人对话,迟疑着问了句。
“桑匀姑娘,真的是我凌威,你刚才没事吧?”
桑匀一脸茫然,想了想,若有所悟低低答道:“刚才?没、没事。”
蔚凌然心里一动,将她黑暗中一切表情收尽眸底,“对了,桑匀姑娘,你怎么会孤身一人跑这来的?”
“凌城主,我、我怕黑,能不能燃些东西再说话?”微颤的嗓音配合着娇弱的语气,桑匀似乎真的很害怕。
蔚凌然没看她,却往铜色面具淡淡看了一眼。
男子表情不变,似乎压根没听见她们对话,又似乎根本不关心这事。
蔚凌然自怀里摸出火折子,划亮了一洞黑暗,微微亮光中,桑匀惊惶小脸上仍泛着淡淡泪痕。
除了蔚凌然,她只看到了面具男子冷硬后背,她咬咬下唇,微低下头,似怀春少女羞怯万分,小心翼翼道:“我……你、见你们拿着我的手帕离开篝火节,久未见归,就悄悄留意其他人的动向……后来,我见楚大哥他、他出来找你们,就偷偷尾随出来,谁知跟着跟着就跟丢了,然后不知怎么就遇见了几个胡兵,他们硬说我是什么闯营奸细,要将我活捉回去……”
桑匀略略仰起含惊带泪的小脸,瞥了眼面具男子挺直的后背,然后飞快又埋下头,低头一霎,眸底闪过冷狡之光。
“我……不知怎么乱闯乱撞,然后到了这里,遇见了你……们,刚才——是那些士兵追来了吗?她似乎仍旧处于极度惊慌中,轻声里带出微微颤抖之意,借着那一划而过的亮光,她有意无意在说话时,朝蔚凌然方向靠了靠。
“嗯,桑匀姑娘,有我们在这,你不必害怕,那些士兵不会再追来了,待天亮雨停之后,我们就回去。”
蔚凌然笑意微微,眼睛闪亮,只是微微笑意里,却渗有丝丝冰凉,对于桑匀的说辞……好吧,她暂且将自己的智力降低到三岁以前,让桑匀蒙一蒙,乐上一乐,让人在最快乐的云端摔下来,才是最痛苦的事,不是吗?
面具男子一直没有回过头来,他微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洞口的树藤,仿佛未曾将她们的话听入耳去。
外面雨势又大了些,狂风斜斜卷着骤雨,四挟怒打草木,倾盆大雨下黑暗中的动静更掩埋得无声无息,噼啪不绝的雨声长久不绝于耳更令人燥意渐生。
许多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阴影在雨幕里迅速而无声行动,很快逼近蔚凌然他们所在的山洞外围。
蔚凌然虽一直与桑匀低声说着话,眼角却不时瞄着洞外,铁质战甲即使在漆黑无光的雨夜,仍能被雨水反射出点滴寒光,而她的眼睛,在那些阴影埋近前,已将他们的行动窥得一清二楚。
在山洞最外面的面具男子仍在低头专心一致摆弄树藤。
蔚凌然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手指暗示的往外面指了指。
面具男子淡淡看她一眼,那一眼淡定而从容,仿佛一切掌握在手。
蔚凌然暗暗有些着急,摸不准他到底明不明白她的暗示。
而在这短短瞬间,外面密密魅动的阴影又近了许多。
她发现那些阴影竟是踏着奇异的步伐,形成一张巨大的弓状朝山洞潜来,面具男子对外面的危机似乎一无所觉,仍低头摆弄树藤,看样子是想摆出个什么图案来。
蔚凌然急了,正想出声提醒。
这时,面具男子突然一改之前漫不经心的姿态,对着那些纵横交错的树藤,当成琴弦,在暴雨滂沱、狂风萧萧、危机****的时刻,非常专注而敬业的弹起琴来。
蔚凌然当即傻眼!
她有种仰天长啸或劈拳揍人的冲动。
少爷,你要耍帅或装逼,请将外面的麻烦解决掉之后再做,现在做这事……不嫌煞风景或碍眼吗?
蔚凌然暗暗吸吸气,握了握拳头,缓缓转过身,准备自己动手去。
树藤在男子修长手指拔弄下,居然发出了声音,但是,那声音并不好听,非但不好听,简直令听者心里堵得慌。
蔚凌然听着这种声音,望着外面的眼睛渐渐瞪得大如铜铃。
桑匀也被那种雨声掩盖不住的“噗噗”声扰得意乱心慌,她原本往蔚凌然身边挪了些距离,但此刻蔚凌然扳正身体,刚好挡住她往外的视线,她不得不退开一点,然后迫不及待往外望去。
视线最先扫过男子指尖下的树藤,树藤上原本长着很多翠绿的小叶子,现在这些树藤几乎变成光杆,再看,那些翠绿的叶子在他手指抚落间,竟然齐齐平整往外飞去,乍一看,叶子飞得很慢,甚至有被暴雨打落的趋向。
再看过去,那些叶子突然像闪电般贯满了大自然之力,割开密密成帘的雨,片片快准狠地没入雨夜下,草丛里树木下那些鬼魅一样浮游过来的阴影,细微而令人心堵烦燥的“噗噗”声正是这些叶子射入阴影之后产生的。
面具男子仍在专注弹他的树藤之琴,蔚凌然慢慢收回惊愕的表情,只有桑匀在极度震惊之后,愤怒而又怨毒地盯了男子一眼,之后迅速垂下双眼,悄悄后退了些距离。
蔚凌然与男子没有回头,自然没看见她刚才一闪而逝的表情,但身后急促的呼吸声,是桑匀努力想藏也藏不住的。
蔚凌然与面具男子默默对视一眼,在这一眼中达到了某种共识。
外面的阴影确实是悄然来袭的北胡士兵,看样子是之前那支小队返回之后,调了大部队来支援。
第一轮暗袭不成之后,他们立刻退了下去。
男子弹琴的功夫太厉害了,就那片片薄且嫩的叶子竟伤了他们不少人性命,重新制订有效攻袭战略是必须的。
“啊啾……”
男子侧头,眸光一掠,淡淡飞过蔚凌然脸上的尴尬,她举着手正揉发痒的鼻子。
视线将她来回扫了扫,男子突然掠身穿进雨中,一会儿,抱着一捆雨水滴溚的枯枝进来,二话不说,将枯枝架成堆,划起火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