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么可能是他呢!
掀起半块面具的一霎,那张熟悉的脸将她内心坚定的信念直击得七零八落,却也让她捏紧的心尖轻松下来,眉眼垂下,掩着沉甸甸的情绪,那里有震惊有兴幸有失落……还有点不知所措,她原以为这人会是他,面具下会是那张不喜不怒的绝世容颜。
蔚凌然嘴角动了动,低低叹息一声,嗫嚅着嘴唇,终究没有说出任何话,他既然是姬沅和,那他在堤城的出现又岂是简单无目的的巧合,更何况现在连莘默都赶来此地……,诸般思绪瞬间闪过,她低头看脚尖,绕过男子,直直走向狼狈却不失清雅高洁的碧衣少年,扬起大大笑脸,万分欣喜道:“戈怰,再见到你真好。”
“嗯,好”平平语调没有丝毫起伏,流线体型飞快退了退。
蔚凌然僵住前扑拥抱的姿势,悻悻缩回双手,她高兴之余竟忘了徒少爷不喜欢别人触碰。
“戈怰……”瞧着外袍沾染斑斑点点污泥,蔚凌然一阵语塞,徒少爷有严重洁癖,平常看见衣服上有一丝皱褶都受不了,这些天他究竟怎么过来的。
“嗯,你最好保证自己不会先死在这里,再去关心别人。”宽大袍子当头罩下,耳畔才听闻含着漠漠凉意的声音。
顺着姬沅和掺人的目光,蔚凌然看了自己一眼,扯扯嘴角,毫不客气将袍子套在身上,她衣衫尽湿,裹胸早不知散落何方,他压迫的视线有意无意瞄在她露出两截玉白手腕上,令她不自觉拢紧了外袍。
“戈怰,我们走。”默默打量一下被莘默扔在地上的女人,蔚凌然垂下眼,拉着徒戈怰衣袖,面无表情自姬沅和旁边走过。
走了几步,想了想,停下脚步,“戈怰,等等,借你剑用用。”
她扭头,抽出宝剑,眯起眼瞄了瞄,宝剑通体透亮洁净,寒芒闪闪,暗暗叹了声,少爷的剑就像他的人一样,干净不染尘埃俗味,今天她少不得让它沾些血气了。
沉下脸,提着剑,霍霍走向委顿在地,面目狰狂瞪视她的女人,“桑匀,哦,不,我应该叫你——”眼角瞄了瞄不远处慵懒玉立的姬沅和。
“习依”面具金光灼灼,少年淡淡开口。
“哦,习依,当日我在阵中受剑时就发誓,他日必还你十剑,现在……嗯、嗯”蔚凌然提剑冷笑,看着混种女愤恨的眼神终于出现龟裂的恐惧情绪,心下大为痛快。
瞪、瞪、瞪,叫你突出眼珠子使劲瞪,姑奶奶我今天就先废了你武功再说。
淡淡打量那女人一眼,剑尖挑动,不轻不重落在习依身上,如同跳跃的音符。
一会儿,习依面色惨白,额上大汗涔涔,蔚凌然手底动作微顿了一下,懒洋洋以剑尖支着草地,笑容可掬欣赏着习依痛得扭曲的脸庞。
她自然知道人体最痛的部位,一下手,便先了挑这些部位,看着习依双目蓄泪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死死咬住嘴唇的模样,蔚凌然眉梢飞扬,赞叹的看了徒戈怰一眼,心想爱静的徒少爷就是好,封人穴位从来不会落下哑穴。
宝剑圈动,在习依右脚前的草地上挽起朵朵冷煞剑花,却扭头甜笑很认真的问徒戈怰:“嗯,戈怰,你说,一个瘸腿的女人还能算美人吗?”
徒少爷漠然看她,目光嫌恶地从习依前面草地点过,想着用他的寒玉剑伤这个女人,真是委屈他的剑。
“嘿嘿,你也不知道,是吧,那我们睁大眼睛看看如何?”蔚凌然笑眯眯递起剑尖,搁在习依脚掌上慢慢地轻轻地一剑一剑比划着。
眼底镇定狰狞的神色统统不见,望着鞋面上寒意透骨的剑锋,习依努力想缩脚,然而惊恐如蛆附骨,瞬间凉透她全身血液,穴道被制,她连动一根手指都不能,更遑论蔚凌然一下手便毁去她一身武功修为,本已痛不堪负,此刻更是面色青灰得不能再灰,绝望地闭上眼睛,浑身止不住颤抖如筛。
蔚凌然撇了撇嘴,眼底不屑如炽,这样就害怕了惊恐了!当初烧她的县衙烧百姓谋生的小船,不是烧得干脆利落痛快淋漓么?
低低冷哼一声,扔下手中宝剑,捡来两截小枝,蹲下身,手指朝习依面门轻弹。
眼皮吃痛,习依无奈睁开眼睛,乌色飞闪,两截小枝牢牢支起习依眼帘,这回任习依再怎么挣眼皮也合不起来。
蔚凌然拍拍手,淡淡道:“好好看着,你的脚是怎么废的。”
拿起宝剑刷刷几下,挑了习依双脚筋络,然后,在习依痛不欲生的惊惧眼神中,“嗖”一下狠狠插入脚掌,那位置力度与当初,习依发动阵法伤她时一模一样。
“现在,扯平了。”蔚凌然闭了闭眼睛,脑里闪过河面上连片的火光,她默默盯着瘫如烂泥的女人,提着剑在习依身上擦了擦,将剑锋上虚染的血迹抹去,木然走开,再也不看地上女人一眼,走至徒戈怰身边将宝剑重新入鞘。
“戈怰,我们走。”少女眼神寂寂,像秋日黄了红叶的山风,“你说说,这段日子你遇到了什么。”
“你确定你们认识回去的路?”姬沅和闲闲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蔚凌然霍然回头,用力瞪那碍眼的面具,想用她的眼神戳出洞来。
徒少爷基本是路痴,而她——昨晚被那匹白马风驰电掣的带进来,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一声奇异哨音,唤出安静吃草的骏马,“嗯,想回去就上来吧。”铜色面具在灼亮晨光中张扬夺目,如同他淡漠透凉的声音。
蔚凌然恨恨磨牙,很想揍扁面具下的脸,虽然看不见表情,但看他眉梢上扬的神态,就知道这混蛋在笑,还是得意洋洋不怀好意的笑。
愤恨半晌,蔚凌然咬牙跃上了马背,她知道如果她坚持不肯骑马,指不定她与少爷从此就得埋身此处了。
铜色面具自空中闪过灼灼之光,姬沅和也轻身上马,坐在她后面,一手搂着她纤细的腰。
徒戈怰淡漠的眼神微微波动,轻轻落在他扶她腰的手上。
莘默奇怪的眼神凉凉递过来,那一眼隐忍着莫名妒意,“师弟,她……”
“属下参见少主”莘默声音犹豫顿歇,身后闪出数名整肃男子。
“嗯,你们善后。”男子高踞马上,看着单膝跪地的男子,淡淡声音蕴着上位者的威严。
“是,少主。”
“师姐,那个女人就交给你了。”姬沅和目光随意一转,飘过死寂呆滞的习依。
蔚凌然皱皱眉,想着莘默刚才看她的眼神与刚才想说未说的话究竟什么意思。
“如果你不怕半路掉下去摔死,你尽管心不在焉。”
晨风啸啸,掠飞幽幽长发,却不及身后这混蛋低醇的嗓音给她震憾大,蔚凌然坐直身子,不敢再随意开小差,嘴里小声咕哝:真不知有透视眼的是她还是他!他的眼睛不是有问题吗,还看得那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