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腰部手掌紧了紧,男子声音近在耳畔,淡淡气息不时挑战她的神经。
蔚凌然僵直身体,抿紧嘴唇不再说话,想着他的视力不过受毒素压迫,这混蛋的身份……肯定有办法解毒的,他当然很好,不好的是她,她才不会浪费精神担心他。
马蹄哒哒,堤城大门渐渐近了。
姬沅和在进城前,将她放下马。
蔚凌然心里高兴,这下她终于自由了,将一路不快抛诸脑后,看也不看面具,笑微微拉着徒戈怰衣袖便走。
姬沅和骑在马上,很用力地盯了盯她拉徒少爷衣袖的手。
“师弟,你打算让她这样走吗?她可是……”
“师姐,现在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什么不是时候呢?
蔚凌然拉着徒戈怰,在拐角处皱眉,听着马蹄声朝相反方向渐远,半晌笑了起来,管他呢!她和他最好永远不见。
“戈怰,那晚在县衙发生什么事了?”
“掳走你,诱我追。”徒戈怰身板笔直,不带情绪缓缓说道。
蔚凌然扯扯他衣袖,想了想,自发接着说:“嗯,你是说,当晚有人潜入我房中,造成我被掳走的假象,引诱你追出县衙……嗯,天下没几人武功比得上你,他们一定在外面布好局引你一直追踪下去,直至离开堤城远远的,对吧?”
徒戈怰低头看了看被她扯皱的衣袖,不耐的神色自眼底飞闪而过,只差没有当即甩开她的手,漠然点了点头“嗯”。
“后来,你被他们引入北胡大军营地,你什么时候发现他们掳走的不是我呢?又是怎么从千军万马中闯过的?嗯,我若猜得没错,你今天是因为捉住了习依那个女人才从大军中脱身的,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捉到她的呢?”
“找你,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找,然后就知道了。”徒戈怰说长句的时候,语气僵硬,舌头打结,一个字一个字慢吞吞硬梆梆似从石头里蹦跳出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蔚凌然心里一刹却如巨浪翻滚,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找,那他该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与毅力,才能隐身在凶狠警惕的胡子兵里,日复日寻找她的踪迹,又是怎样的隐忍,令得这位玉人丰姿的少年忍受他人生里难以难受的脏乱差。
蔚凌然仰天,吸吸鼻子,将眼眶隐隐泪意逼了回去。
“你是怎么碰上习依那个女人的?”
“她进大营,行为鬼祟,我跟踪她,听到你的名字……”徒戈怰顿了顿,皱眉思索着怎样将事情说明白。
“后来那个女人去搬救兵时,你偷偷跟在她后面离开大营,然后乘机制服了她,是这样吗?”蔚凌然想起她与戴面具那个混蛋躲在山洞避雨时,习依闯进来的情形,心下猜测定是后来习依引燃衣服之后,以为他们中毒,又回去搬救兵来捉拿他们,那时给少爷给碰上的。
目前至少可以证明,习依、南宫峦与北胡均有密切联系。
她突然记起一件事情,姬沅和在山洞时,所表现出来的武功修为是极端厉害的,为什么当时在千日湖里,他的身手会大打折扣,是因为他体内一直压制的毒吗?还是?
想起掀起面具的一刹,她看到那张脸有那么一丝不寻常的苍白,心里疑惑丛生,明明是两张绝不相同的脸,她为什么总觉得他与那个早睡在陵墓里的人,神情有几分相似呢?
心思百转间,他们已到了小院门前,推开门进去,楚千浔清雅沉寂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周身散发着冷郁气息,默默盯着墙上画作,旁边椅子放着包袱。
蔚凌然心下一紧,笑意清浅的嚷着“千浔,我回来了。”
少年转过身,淡淡看向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就等你回来。”目光自她身后衣衫脏污,依旧不减风骨雅致的碧衣少年身上淡扫而过,微微点头:“嗯,戈怰也回来了,如此甚好,我便放心了。”
蔚凌然有意无意瞄了眼椅子中的包袱,“千浔,你就如此笃信我一定安然无恙回来?”
“他对你只有怒意,并无杀气,我何须担心。”楚千浔语气淡淡,却一语中的。
蔚凌然怔了怔,想起姬沅和那个混蛋对她的所作所为,心底瞬间怒气滚滚。
眼角掠过椅子的包袱,敛去情绪,轻声道:“你这是准备离开吗?发生了什么事?”
楚千浔闻言眸光一黯,蔚凌然静静看定他,将他眼中一闪而逝似痛恨似悲愤的神色看得真切。
楚千浔悲怆转头,吞回眸底郁愤之意,半晌才扭回头,缓缓道:“家乡捎信来,说我母亲病了。”他说家乡二字的时候,肩膀竟然微微颤抖,似乎费了好大力气才平息内心激越。
蔚凌然默默垂下眼,心底无声发疼,千浔究竟遭遇了什么,才能使一个一直平静如渊的人,瞬间激愤难抑,她可没忘记她初见千浔时的情景……,一个被群殴的乞丐,还有透过他双眼看到虚无背后,华贵清雅的楚楚少年。
“千浔,别忘了,任何时候,我都是你的朋友,永远站在你身边的朋友。”她望进他闪缩卷着疼痛的眸底,语气平淡但坚定。
但楚千浔从不怀疑她的话,从她平淡的语气中看到了她对他默默却坚定的支持,顿时觉得心底阴霾破冰,犹如当头洒进一缕阳光。
蔚凌然看着少年担负红尘历历风霜,弯折成蜷痛孤寂弧度的双肩,当下决定了,谁让她的朋友痛苦,她便让那谁比她的朋友痛苦百倍千倍。
沉默良久,如竹少年勾起棱薄唇角,泛出淡淡暖意,轻轻道:“嗯,是朋友。”
少女眨眨眼,拍了拍他肩膀,笑意如狐,“喂,朋友,你是不是该表示点什么呢?”
“凌然,谢谢你。”少年微微抬首,声淡若水,像无形抖落压在肩头千斤寒冰,透出如释重负的轻松。
“谢什么呢,免费出国游啊,多少人恨也恨不来。”少女摆手,目光清亮透彻,如浸了月光般纯澈柔软的泉。
“再说,伯母生病,我这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当然不能白白浪费占你便宜的机会。”
少年心底暖意流淌,看向少女的目光隐了微微感动,半晌含笑:“我的荣幸”。
少女昂起下巴,笑眯眯转头朝里屋喊道:“少爷,收拾东西,我们出国旅游去。”
旅游?清竹高雅少年无声抖抖肩膀,低垂眉梢轻泛困惑。
出国?碧衣少年手里提着包袱,闪电奔出,如玉脸庞现出似悟非悟的表情。
蔚凌然抚额,嘴角无声抽了抽,半晌她悠悠道:“纠正一下,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们去千浔家里让某些人满地找牙来着……”
碧衣少年顶着湛净如洗的眼睛看她,直看到她心虚低头忏悔为止。
去人家家里打人家家人满地找牙,这话天底下也只有她说得出口!
清雅少年沉寂万年不变的眼眸现出惊倒的神色,嘴角禁不住微微扬起,他向少女竖起了拇指: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