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一声,楚千浔刚刚踏上最后一层台阶,台阶却突然翻转陷落。
楚千浔大喝一声,挟着女子冲天而起,半空中身姿风流,鹰摇惊落。
身后,一人低喝“射。”
“嗡”大片箭矢疾射如黑云,在夜风幽幽昧暗重重的时刻,铺天盖地向楚千浔后心射来。
殿外的争斗,是血与火的悍勇厮杀;殿内的争斗,却是计谋与心智的较量。
烟雾泛乌黑,一看便知是带毒的。
蔚凌然眼睛都不眨,头也不偏,身形让也不让,拉着楚东成便往毒烟雾里送。
楚东成脸色刹那死灰,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假太监应变如此灵敏机智,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直觉选择避让,他却想拉着自己一齐往毒烟里送死。
蔚凌然斜斜瞥见楚东成死灰的脸色,心中得意,你丫的混蛋东西,谁要跟你一起死,姑娘我手腕上可藏着癖毒的宝贝呢!
蔚凌然拖着他,极嘲讽笑起,“怎么,太子殿下怕了?”
头顶上却突然飘下一声不大的冷哼,那声音柔软飘渺,似一团没有形状的云,似有似无。
冷哼声飘落,那团泛着乌黑的烟雾瞬间散去。
楚东成死灰般的脸色突然绽放出光彩来,若不是蔚凌然死死掐住他咽喉,他大概欢喜得要狂呼起来。
蔚凌然的眼神冷了几分,她攥紧手中薄翼似的短匕首,那是徒戈怰临走时塞入她手里的,刚才用迷药与银针制住楚东成,她便想起这匕首来。
匕首薄面平整似镜,映出梁上那人影子,依稀是个老道,花白山羊胡子,灰白头发,玄灰道袍,一团云朵似的气质流动,虽然他在梁上坐着不动,但给人的感觉他却像在不断漂移,令人眼花似幻觉。
他懒洋洋“漂浮”在梁上,有点百无聊赖地搔搔头,又捊捊山羊胡子,顺手扯下根粘在面额的头发,搁在掌心出神端祥,淡淡道:“珞篱的太子真没用,我不过来迟半步,居然险些被这瘦不丁的小子给宰了。”
楚东成面色变了变,幻变里渐渐生出铁青色,蔚凌然却嘻嘻一笑,道“哎,梁上前辈,你可别小瞧了这位太子,人家打架不成气候,别的本事可是一流,比如玩阴谋啊勾引未婚女子啊暗杀亲弟什么的,那手段可是高着呢!”
楚东成脸色已失了人色,牙齿咬得嘣嘣直响,看向蔚凌然的眼神简直比剜骨刮肉的刀子还要厉害三分,蔚凌然毫不退缩盯着他,丝毫不掩饰眼神里对他的鄙视厌恶憎恨之意,淡淡道,“怎么,想杀了我?真巧,我也想杀了你,我还想将你的尸首做成肥料呢,若不是考虑你这条小命还有点用处,刚才我早就一刀刀将你零碎成肉酱了,你这个恶心巴拉的混帐东西。”
她越说越气,她初见楚千浔时,千浔被一群乞丐围殴时,神情死寂的情景,楚千浔噙泪磨墙听母妃唱歌的情景,都在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她心痛如绞怒气腾腾,抬手“啪”就是一个耳光甩过去,“尼玛,什么狗屁太子,看见你就生气,先揍了再说。”
皮肉遭外力磨擦发出的脆响在室内回荡,一些冲进来欲救驾的侍卫看得脸色惨白,两腿发软,暗恨自己为毛冲那么快。
蔚凌然斜斜睨着楚东成,阴恻恻轻笑,“叫啊,你叫啊,叫更多人进来,更多人看见我煽尊贵的珞篱太子殿下耳光,快转过来看啊,多一个人我就多煽一个耳光,一律免费奉送,不收门票,难得一见的盛事呢!”
楚东成胸膛剧烈起伏浑身颤抖不止,脸色先是涨得通红,然后变得惨白,惨白之后再渐渐变成铁青,一圈颜色轮换着,煞是好看——他看得出来蔚凌然这种强悍无赖的性子,说得出便做得到,他堂堂一国太子,当众被一个贱民左右开弓煽耳光,传出去他以后还有何面目做人?无奈之余只得连连咆哮,“出去,都退出去。”
侍卫们如逢大赦,满面冷汗低着头倒退出殿外,横梁上那个老道懒懒开了口,“小子,莫要太嚣张,当着我老人家的面,你左煽右煽的,也太不像话太不给我面子了,你煽上那么一两次,就够了。”
“前辈啊”蔚凌然突然笑得欢快,“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她冲头顶眉开眼笑,低下头时笑意森森冒着寒气,“听你的,煽一到两次。”
她反手一甩,“啪”又是一声五指印清晰显全像的耳光,面对青筋突起,愤怒得恨不能撞墙的楚东成,无辜地眨眼,笑道,“前辈要我煽一到两次的,我这人什么优点都没有,就是比较尊师重道,他是前辈,他的话我是一定要听的。”
梁上老道哈哈笑了起来,他一撮胡子看来苍老,一头灰白头发也显得老迈,声音听着也让人想睡觉,但他大笑起来的笑声却澎湃年轻,充满朝气活力,“你这孩子,对我胃口,只可惜……”
他说得好好的,突然一声低沉叹息,叹息之下袖子动了动。
他袖子一动,蔚凌然立刻将匕首横起一挡,哧一声,银光与一道鬼魅般出现的暗光狠狠撞上,蔚凌然身子一仰,匕首几乎把握不住,往旁边一带,那暗光竟如沉压乌云一重重压来撞上,一层一层又一层,一撞再撞。
暗光撞击,层云涌动,半晌方歇!
被锋利刀刃与真力激荡拉扯撞击削断的乌黑发丝,悠悠飘散坠下。
森亮雪白冰冷的刀锋,直逼蔚凌然眉尖,只差一分蔚凌然那张好不容易蜕尽麻子重现花容的脸便要破相!
蔚凌然连眼睛也不眨,面不改色将匕首放下,笑咪咪道,“哎呀,前辈,多谢你帮我剪掉这碍事的头发。”
玄灰老道却突然道,“你体内有月尊的真力,你是月尊的徒弟?”
蔚凌然怔了怔,垂着眼睑眼珠转呀转,她听楚千浔提过,月尊是天下五大尊的一大尊,先不去管她体内有什么月尊真力,单听这老道的口气,这老东西八成是五大尊之一,五大尊中,云尊与月尊素来不对盘,所以这个回答,千万得小心了。
她死掐着楚东成脖子,匕首横在他和自己面门,笑吟吟答,“我不认识什么月尊日尊,只不过前段时间无意捡了本破册子,照着葫芦画瓣,练了两下而已,这大概就是前辈所说的什么月尊真力。”
老道淡淡看了看她,自顾说道,“月尊好眼力,我看你根骨甚好,也挺适合练我派武功,只可惜……”
他摇头嗟叹,蔚凌然立即再次竖起匕首。
“呼……”
蔚凌然脚底立刻涌起一道来势汹猛的暗流,无声无息却又气势威压,如同赤炼横飞苍穹,不觉其快却瞬间奔夺千里,凌厉中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自然之力,她只觉脚踝一紧,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便被那道气流头上脚下的横掼出去。
她跌跌撞撞翻滚掼出,身子重重撞上厚实墙壁,她呯然落地,剧烈咳了咳,霎时咳出大口鲜血来。
那鲜血红得惊心,鲜得夺目!猩甜味呛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