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他们听见那声“太子驾到”!
楚千浔连看她一眼也没有,霍然凌厉转身,往外一跃,高默璇猝不及防,巍巍伸向他,欲抚摸他脸庞的手被他一撞之下,发出咔一声脆响,腕骨生生被他的冲力所折断。
他跃到一半突然停住,对面,姣姣如玉,一身尊华的女子不顾腕骨折断的手,不顾痛得冷汗涔涔的苦,竟然在洞悉他意图的瞬间,另一只手迅速扫开中间的荆棘木格,生生递到他身边,用力拽住他的手臂,令他不得不顿住外跃的身形,停下,回头望她。
他倒忘了,将门出身的她,武功从来不弱!
楚千浔唇边慢慢浮开一丝冷冽的笑意,低头盯着那只金尊玉贵,不见薄茧的手,“太子妃这是要做什么?拉着我,你就不怕有人进来,毁了你的声誉?”他语气很轻,轻得就如在耳畔微微吹过的夜风,然而这轻得不见痕迹的语气里,却是深深入骨的嘲讽。
高默璇浑身震了震,死死咬着下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抵住她心底苦涩的激愤,他——是在报复她,责怪她当初因为太子……
千浔、千浔……伤你从来不是我意愿,如果我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些事,我宁愿去死,也绝不屈服……,可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从来没有重新给人选择一次的机会!
“千浔,你听我说,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她低头略过他眼角冷不见底的黑暗,手死死拽住楚千浔不放。
“我说放手,太子妃,请你放手。”楚千浔没有任何情绪,声音很低很沉,他甚至没有任何停顿,很用力很用力甩开她扣住他臂弯的手。
高默璇在他低沉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里瞬间如坠冰窖,明亮双眼霎那瞪得死大,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粗鲁得近乎暴力地捊掉她拉他的手臂。
眼眶突然不争气泛起淡淡雾气。
楚千浔丝毫不为她水汽盈盈的眼神所动,头一转,便要跨出去。
“站住,你不想见你母妃了吗?”女子冷冷声线低低传来,楚千浔霍地转过身。
“如果她在你手里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我不介意亲自夷平太子府。”他一字一顿说完,头也不回,继续迈步,希望蔚凌然能坚持得住……
“如此……千浔……对不起了,我可以没有他,但他不能!”女子声音低不可闻,无奈挣扎中折了腕骨的手掌无意识轻抚了一下腹部,另外一只手却在楚千浔还未迈出茅厕前,滑出袖中匕首神速掠了过去,寒气逼人的利刃薄锋直抵他后心命门。
楚千浔缓缓回过头来,眼神冷冽空洞盯着眼前熟悉却已成陌路甚至敌对的女子。
楚东成走近床边。
他凝视着女子纤瘦的背影,细致香肩,腰部曲线掩在被褥下,流动起伏中却显得惊人的窄,于是那起伏便成了远山春水成了无数文人骚客笔下华艳明丽的诗。
那诗不期然撞进他眼底也同时扑入他心底,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记忆的闸门哗地打开,如同那****惶惶失措中拉开重漆之外的门,满园郁郁清香被风声带起,盘绕在霞光下偶然抬首的她,那一眼淡淡看来,光彩流溢眼波明丽,刹那惊艳至他心底。
她说,孩子饿了吧,进来吃点东西……
仿佛一语成谶,从此之后他就未感觉有饱腹过,那一顿饭是他这一生里吃过的最好吃的饭,此后,任何珍馐佳肴于他再食不知味,因为他的人生里没有她,他从此永远陷在饥饿里……
她是他父皇的妃,弟弟的母妃,往后是他的太妃,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只是此刻,他突然觉得这天下将来都是他的,他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靠近点,看看她?
楚东成缓缓走近,眼神迷茫,心神仍沉浸在多年前那个晚霞明绝的秋日里,他走近榻边,微微俯下身子,呼吸略显粗重地喷在女子侧细的香肩。
他缓缓伸出手去扳那细巧的肩。
榻下银光一闪!
宛如天际极快划过的一道闪电,刹那穿透长空,划开万重黑云白雾,奔至敌首。
蔚凌然用尽此生最大的力气,出此生最快的招。
满室都闪烁着银光,银光里蔚凌然自榻下横扫斜窜暴起。
“哧——”银光在刚出现便几乎到了楚东成胸口,楚东成十分警醒立即后退,他眼神暴怒如狮,却并不和蔚凌然交手,而是飞快后退想退回室中。
蔚凌然看着他举动,冷笑“机关?”手中银光不断,另有细微捏碎腊丸的声响,银光朝着他颅颈恶狠狠网去,楚东成头一偏,一偏头便觉眼前一阵雾气迷蒙,紧接着咽喉一紧,蔚凌然已收回银针,扣住他颈项动脉。
“二货,这是虚招,虚招懂不?”蔚凌然嘿嘿冷笑,楚东成冷哼一声,眉眼垂掠,突然手指一动。
蔚凌然袖里银光闪动,立即便往他颈后一刺,楚东成身子立时一软,然而他手指一动的速度迅捷无比,“哧”一声,楚东成指间两个指环碰在一起,突然爆出一撮烟雾一簇星火,烟雾直袭蔚凌然,星火则呯一下撞上墙壁,火光闪闪,墙壁便轰然一声巨响炸开。
轰然一声后,殿外严守的侍卫齐齐惊呼奔入。
轰然一声里,转身的楚千浔不顾自身安危,蓦地飞戳高默璇大穴,将她挟在臂膀,一脚踹飞茅厕屋顶,杉木盖屋顶旋转横飞出去,砸死了几个卫士,落地时不知触到什么机关,引发箭雨一阵乱射,又射死了一轮。
楚千浔自烟尘弥漫中走出,他冷笑着掸掸肩上落尘,却并不往宫外奔去,反而一把抄了几个死在附近的侍卫尸首,挡在前面,转身往殿内冲去。
周围侍卫惊呆中,不敢上前或放弓箭,太子妃还在他手里作箭靶呢,谁敢去砍去杀,除非不要命了!
楚千浔无声冷笑,眼神沉寂,一身漠漠风华,昂首前掠。
凌然,我来接你!
他身后,宫灯火把大亮,脚步声杂沓如骤雨,宫墙之上,成排成排架上弩箭,两侧偏殿新架设了多个木楼,木楼上,乌黑巨炮加紧填充火药。
楚千浔一路前冲,每冲一步,都会有新的侍卫伏低成尸,每倒地一具尸首他便脚尖一挑,尸首便成了他新的人肉盾牌,谁冲得最前最猛谁便死得最快,侍卫不断冲上来,试图包抄围杀,围要他左手侧的侍卫却迟迟不敢动手,高默璇被他掳在那里,谁也不敢盲目出剑。
只有从正面不断阻挡他前进。
但此时的楚千浔势如猛虎,一步一尸铺着脚下的路,几乎所向无敌,那些机关布置又多数设在往外逃的道上,往内殿反而相对安全,他踏着满地鲜血便要冲进内殿。
臂膀下不能出声的女子看着一路蜿蜒浮移的猩红,突然一阵强烈恶心,忍不住皱眉当场干呕起来。
“挡住他,太子在里面。”无数卫士涌上来,在最后一层进入内殿的阶梯结成人墙,刀光如林,剑影森森,冷然指向楚千浔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