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和青蝶为倾城用花瓣沐浴,然后换上了昨日锦裳绣苑拿来的新的宫装。这宫装是青绿色的,绣着大朵大朵的梨花与锦鲤,样式十分新颖,花色却清新亮丽,极为适合倾城的身段,果真是为倾城量身定做的。
然后又为她上了新妆,如若出水芙蓉般美好。
倾城出去的时候,诚亲王已经来了。
若是正式罩面的话,倾城是第一次见宇文昱和宇文智。宇文昱还好,宇文晔带她见过,而宇文智,也不过狩猎时和宴会上远远地见了一面。
这宇文昱轮廓间倒是与宇文晔极像,只是轮廓没有宇文晔那般分明,所以比宇文晔看似容易亲近得多,且总是带着笑容,在倾城看来,他就如同从阳光中走出的男子一般,闪着金光,温暖人心。
而宇文智与宇文昭倒是不大像,宇文智似乎像他的母妃更多些,所以与他们兄弟三人都不大像,可倾城感觉宇文智似是一个十分淡漠的人。他的淡漠就仿佛无欲无求,对任何人事物都漠不关心,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而宇文昭……倾城看了一眼他,便移开了目光。她一直都很怕宇文昭,因为他阴晴不定的性子以及那股阴暗的戾气总会让她避之千里。宇文昭太过危险,即便是宇文晔不说,倾城也不打算与他走得过近,更何况他与太后还有一层倾城猜不透的关系。
与太后牵扯上关系的人,倾城总是会反感。
见倾城出来,三个亲王纷纷起身问候。
“许久未见,娘娘清瘦了。”宇文昱微笑着说,语气就如他的人一般若阳光般温暖,“前些日子的事情本王听说了,望娘娘好生照顾自己。”
宇文晔看了一眼宇文昱,略有不快。他想,宇文昱定是故意的,这后宫佳丽这么多人,宇文晔还是第一次听宇文昱这么对一个嫔妃说话,关心至极。
倾城自然知道宇文昱指的是什么,也只是得体地说道:“本宫谢谢王爷的关心。有皇上照料,本宫的身子自然是好得快的。”
宇文智见了,淡淡地说:“还从未见过三哥这般关心皇兄的妃嫔呢!今日才知道三哥也有怜香惜玉的时候。”
宇文智的话倒是不冷不热,可却让倾城的心脏咯噔了一下。这忠亲王看似不食人间烟火,可说起话来却是一捏一个准。
宇文昭身边的人,果真不是好惹的。
宇文昭似笑非笑,只是向倾城点了点头,“娘娘身子弱,理应如三弟所说那般好生照料自己。”
宇文昭的话又惹来宇文晔冰冷的目光,五个人还未等开席,似乎就已经各怀了心思。
正在这时,东唯走了进来,“皇上,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于是,五人都坐了下来,宫人们依次将菜肴端了上来。
宫人给众人斟酒,宇文晔说道:“娘娘身子欠佳,今日不饮酒,给几位王爷斟酒便是。”
斟完酒,宇文昱首先端起了酒杯,“我们兄弟四人已很久不曾相聚,我先敬皇兄一杯,祝皇兄一统万年。”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宇文晔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于是,四人纷纷互相敬了酒。
最后,宇文昭竟端起了酒杯面向了倾城,“最后一杯酒,本王敬娘娘。愿娘娘再得龙子。”
忽然,整个席间便如冰冻了一般沉寂。
龙子之事自打倾城“滑胎”以来,便一直是宫中禁忌。宇文晔曾下了圣旨,不许任何人再提宸妃娘娘小产之事,怕触动宸妃的伤心处。谁人不知,宸妃失去皇子,皇上何其难过,自然不许任何人提起。可这宇文昭就是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当着宇文晔和倾城的面提此事。
宇文晔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倾城见了,急忙说道:“王爷好意,本宫心领了。本宫也相信皇上洪福齐天,定会子孙满堂。”
气氛因倾城的话缓和了些许。倾城让青蝶拿了一个酒杯倒上了水,她举起对宇文昭说道:“本宫身子不适,便以水代酒,谢过王爷的好意。”
宇文昱也在一旁打起了圆场,宇文晔的脸色才逐渐缓和了下来。
四个男人又开始聊了一些儿时的事情,倾城在一旁听着,垂着眼睛,不时随着他们的笑声轻笑一下,可她沉重的心事却依旧围绕着她。
宇文昭在这里,她就必须得说出那句话。可……
若是说出口,便覆水难收了……
内心的挣扎让倾城的脸色微微苍白,她极力让自己的头低一些,还好是坐在了宇文晔身边,他若不看她,便不会看到她的脸色。
倾城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宇文昭,又看一眼宇文昱,欲言又止,然后又低下了头。
心中不禁想到,太后这一招真的太狠了。不论她查没察觉到她的背叛,都已经不重要。她只需要用这一句话,改变了未来所有的路。
“娘娘身子是不是难过了?”宇文昭瞟了一眼倾城,端起酒杯慵懒地晃了晃,漫不经心地问道。
所有人都看向了倾城。
宇文晔这才注意到倾城微微苍白的脸,心中不禁皱眉。她的身子是无碍了的,这一点宇文晔只明白的。她又开始变得一脸愁容,宇文晔不禁想起今天太后找了倾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倾城又变得心不在焉,一脸忧愁。
“身子不适吗?”他轻声问道。
倾城才发觉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她一抬头,首先看到的就是宇文昭那似笑非笑的面容。
于是,她又急忙看向宇文晔,笑了笑,“没有,不过是听着皇上和王爷们的儿时趣事,想到了臣妾自己的儿时罢了。臣妾想起了去世的娘亲。”
宇文晔似信非信,“真的吗?”
倾城笑了笑,抹去眸子里的挣扎,“自然是。臣妾从小在梨花涧长大,身边只有娘亲和红尘陪伴。娘亲教了臣妾所有的才艺,是臣妾最重要的人。”
忽然,倾城仿佛想起什么来似的,笑着对宇文昱说道:“听闻王爷从北域征战归来,身上定有不少战伤。本宫特意为王爷制了一瓶纹伤晋贞膏,负伤疗伤最是管用的,王爷不如试试看,若是喜欢,本宫改日命人多送去一些。”
说罢,便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宇文昱。
一瞬间,两束凛冽的目光射向了倾城。倾城身子微微一颤,急忙笑道:“这是本宫替皇上感谢王爷为江山做的贡献。”
然而,身旁的那束凛冽让倾城的心里不禁苦笑。
她就知道会这样。可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却依旧会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抽痛。
宇文晔冷声说道:“感谢三弟,朕来做便好,爱妃不必操多余的心思。”
忽然,一声轻笑,倾城看向了宇文昭,心里不禁暗暗紧张起来。这个男人向来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主儿。方才他的那束目光倾城一直竭尽全力忽略掉。有他在一旁,真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事情。
其实这话只当着宇文晔说就已经能达到太后想要达到的目的了,可偏生她还叫上了宇文昭和宇文智。挑拨离间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人之上品了。
“娘娘真是有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之风啊!已知道关心朝中大事了。三弟的伤怕是皇兄都还没有想到呢,娘娘就想到了,真是难得。”
倾城想,这就是煽风点火罢!不愧是太后的人,与太后的计划配合的倒是完美无缺。
宇文晔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直直地看向了宇文昱。
宇文昱着实一脸茫然,“臣谢皇兄隆恩。”
谢隆恩?!
宇文晔不禁冷冷一笑,想起方才倾城刚从后殿出来时宇文昱的样子,阴郁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寒冷。
宇文昱和落倾城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举止投足总有几分亲密的关心?他们明明没见过两次面!
或许,面对感情和背叛的人,总是会失去些理智,即便这个人是帝王。
宇文晔是帝王,帝王注定是一个疑心很重的职业。再英明的帝王都会对自己的皇位整日担忧,再亲近他的人都有可能是想要他的皇位的人。
所以,信任,在帝王的心里,很显然比例不高。
倾城的面色更加苍白了,苍白得仿佛是透明的。
宇文晔看向她,想起她从长寿宫回来后便是一幅心神不宁的神色。现在想起,或许她是做了什么背叛了他的事情,所以才会心神不宁!
想到这里,宇文晔眯起了眼睛。
他不懂,他明明给了她他所有的爱,给了她万千宠溺,难道还不够么?!原来,后宫的女人总是不知餍足的,地位、财富、宠爱都有了,就像要自己想要的爱情!
若是这样,难道……
宇文晔的面色又多了几分危险。
难道她从未爱过他?!
想到这里,宇文晔浑身的寒气越发浓烈了,他扫了三个亲王一眼,“若是三弟还有伤在身,那边早些出宫歇息罢!东唯,送客!”
说完,冷冷地看了倾城一眼,起身离开。
倾城的心已经凉得如同被泡在了屋外的冰天雪地中好几个时辰,连疼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宇文智淡淡起身,似乎什么都没发觉般,对宇文昭说:“二哥,咱们也走罢!天儿怪冷的,晚了风就更大了。”
宇文昭的眸一直看着倾城,从未离开过,即便起身时都未离开。
“娘娘好生歇息。”说罢,转身和宇文智便离开了。
倾城看向宇文昱,苦笑了一下,“王爷,对不起。”说罢,也起身离开。
宇文昱回想了一遍方才的事情,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宇文晔的性子他比谁人都了解,他有那般在意落倾城,自然是误会了。
可是,怎么会误会……
宇文昱看向匆匆离开的倾城的背影,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