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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阿飞

阿飞

一、

阿飞是,警校生,CD市人,衣着光鲜华丽,带着不加修饰的傲娇,俨然一副少爷的派头。

我和阿飞虽然同校,但我在警校的时候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人,也懒得去打听。后来实习的时候我们被分在了一个派出所,就这样认识了。

刚认识的那会儿,我觉得这人哪儿看哪儿都不对劲,说话娘炮,走路娘炮,连穿衣服都是带着欧洲哥特式的娘炮,总的来说并不是一见面就是喜欢上的那种。可对人的认识就是一场不断校正方向的旅程,人在变,********在变,对人的认识就一定会不断的发生变化。

一见如故并不多见,也不值得去期许,相知而来的友情往往更淡如水,润无声。

我和阿飞当然并非一见如故,但是我就是这样攒了一个满身是故事且浑身是疮疤的人。

二、

阿飞的童年几乎可以用“中国式富二代”来诠释。

阿飞的父亲就是一名富二代。那个年头用钱生钱本来就是一门生意,阿飞的父亲凭借不薄的家底子加上自己胆大敢冲的性格,自然而然的就赚了不少钱。阿飞的母亲是一名贤惠的女人,弃业在家,相夫教子,虽并非显赫门第出身,但与生俱来的带了名门女人该有的典雅和矜持。

阿飞就生长在这样一个物质条件极度丰富的家庭之中。这种的家庭普遍的现象就是父亲长期在外打拼,无暇顾家,只得母亲一手把孩子拉扯大。阿飞身上那种女性特质的高贵和矜持,可能就是这样耳濡目染而来。

可是命途多舛并非寒门独有,豪门有时也难以幸免。

阿飞18岁时,父亲生意失败,过了很长一段愁云惨雾的时光,父亲从此一蹶不振,身患重疾。阿飞的生活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一下子从天堂落到地狱,最困难的时候连买一包5毛钱的洗头水都要向同学借钱。

阿飞的母亲不忍阿飞从此过上这种惨淡的生活,思量再三后,决定自己只身闯荡商海。阿飞母亲经过多年的经营,总算是把失去的生活就这样活生生的赚了回来。后来阿飞母亲常说,在这个不会同情弱者的社会里,她的魄力和胆识,一大半是为儿子的生活所逼出来的。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可怜拳拳父母心。阿飞的坚毅,可能就是遗传了母亲。

三、

阿飞的母亲是个女强人,也是个好母亲,只有一个独子,不舍得将其送进警营。当初阿飞要进警校读书,阿飞妈就是很反对的,从心底的反对阿飞以后的职业和公安沾边。因为她知道,公安系统出人头地实在不容易,一个领导职位可能有几十上百人盯着,别的单位的人事竞争是暗斗,警察系统的人事竞争极有可能是明争暗斗。即便不求富贵显达,也图个平安。可警察就是和平时期牺牲最多的职业,所以再怎么思量,阿飞妈也说服不了自己把爱子送进警营。可偏偏阿飞就是有个警察梦,谁也阻止不了。

阿飞妈凭借自己在商场多年摸爬滚打积累的人脉,在阿飞大学快毕业的时候给阿飞谋了一口好饭碗,在深圳,公司叫顺丰快递,工作形式类似委培干部,工资就不说了,简直把我比下去了。

可哀莫大于心不死。阿飞心里一直装着一个警察梦,到哪儿都惦记着,再优渥的环境对他来说都只是个牵绊。所以思量再三,他再向母亲次提出做警察的愿望,可是母亲想都没想就回绝了。

多好的工作啊,想想当初我为了一口饭碗到处国考、省考的艰苦岁月,简直是羡慕嫉妒恨呐。

可阿飞是个有独立思想的人,认定了的事,怎么着也要做下去,绝不服从被安排了的人生。意料之中的,阿飞辞掉了顺丰快递金领的工作,回CD来考了体改警察,很顺利,考上了,他要回警校去培训2年。意料之外的是,阿飞妈表现的很泰然,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之若素的感觉,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这孩子随我。

阿飞在警校的生活可以用一丝不苟来形容,皮鞋永远是纤尘不染,警服永远不会有褶皱,是一个活的非常精细的人。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生活精细却又不讨人厌,或者说是个非常会关心人的美男子,却时时刻刻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去吃饭、一个人去吃饭、一个人去锻炼。他走路的姿态很特别,T台步,走过路过的地方满满的阴柔美。

我曾一度怀疑他是GAY。

当然,我并不歧视同性恋人群。我只是带着一种特殊的好奇。

阿飞是学校纠察大队的大队长,手中的权利很大,他掌管了不出勤、不着警服、警容不整等等同学的生杀大权,有了权利,同学们对他自然的就多了一些敬畏。虽然这些敬畏绝大部分都是表面上的,可是也好,至少没人当着他的面说他是娘炮,都是背后说的。

警校的时候正是我准备司法考试的关键时候,根本没拿闲工夫理会这个小杂碎,连正眼看他的功夫都懒得拿出来,所以警校之中,实习之前,我对阿飞的了解就仅限于传说,而且还不多。

大学时光总是短暂,球还没踢够,酒还没喝爽就要开始实习了。

我被分到邛崃临邛派出所去实习,阿飞也被分了过来。我们睡在一间寝室,因为不熟,起初总会陷入面面相觑的尴尬。

我是崇州人,口语和邛崃一样,不知道的都不会以为我是外地人,所以实习的时候和单位同事语言相通,也多了几分亲近。

阿飞可就不同了,地道的CD人,地道的CD口语,阴柔的步伐、时髦前卫的着装打扮,和这个离CD70公里的小县城派出所显得格格不入。

阿飞的这些特质就成了派出所内一些牙尖人士嘲讽他的素材。尽管嘲讽如同雨点般打来,但是阿飞总是笑呵呵的接着,一点都看不出有半点的不快。阿飞愈发的激起了我的好感。

好人总会经历太多磨难,这好像就是定数。一帆风顺的人生幻想一下即好,只能被设定,却永远不会被实践。

2015年10月,我和阿飞在两个民警带领下去抓捕一名嫌犯,在控制该嫌犯的过程中,阿飞被该嫌犯从二楼楼梯转角处直接撞下来,导致两根肋骨骨裂,疼的他豆大大的汗珠密密麻麻的挂在眉心上,直叫人心酸。可事情的真相是,那名嫌犯本来是向我冲过来的,那是我第一次抓捕,没有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阿飞见嫌犯面目狰狞的向我冲来,一把拖住嫌犯的右手往后拉,嫌犯未得逞,便将怒气朝阿飞发去,一个侧身将阿飞从楼梯转角处撞下去,阿飞失去重心,像战机坠落一样,接连在楼梯上打了几个滚后,最后落在下个楼梯转角处。

当时我就被吓着了,看他半天没出声,以为他死了,我顿时手足无措的呆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阿飞的身体,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就像电影里的桥段那样,见到阿飞的手臂动一下,我激动的喊出:“快打120”。那次就是我将阿飞从陌生人升等成兄弟的战役,到现在我都还能回味良久。

六、

阿飞可算是一个能耐人,一名资深网红、业余模特、时尚达人。在那个没有微信、微博的年代,他在人人网上可以算是一颗璀璨的明星,只要是被他在人人网上圈过的人,不出半天,好友数量便会激增好几千人。我就被他在人人网上圈出来过,拜他所赐,我也短暂的享受了好久当网红的感觉,可恕我无能,网红这东西,我经营不来。

我和阿飞好。他对我很好,像兄长般的百般照顾,平日里见我常常熬夜加班、看书学习,实在心疼我箪食瓢饮的生活,就总会变着法子的请我出去吃饭。为了照顾我的自尊心,总是找理由说是自己想吃,没人陪,求我陪他去。我心里都清楚,可我就是个王八蛋,回回都吃的心安理得,阿飞也从未介怀。

我结婚结的早,25岁就结婚了,单位的人我就只请了阿飞全程参加我的婚礼。阿飞是个外地人,和我崇州的哥们儿都不认识,起初我是不想让他全程参加的,因为我清楚他不是个外向的人,甚至有点孤僻,怕他全程和我朋友无交流,会很尴尬。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单位就只有这唯的兄弟,他必须来。

他是婚礼的前一天来的,住在我定的酒店里,看得出来是为了衬托主角专门打扮过的,少了往日的夺目,衣着素雅,可是怎么素雅也遮不住他的气质,特别是他娘的手里的爱马仕手包,藏不住的富贵啊。

阿飞当天出人意料的一反常态,帮忙招呼原来警校的同学,帮我挡酒,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高冷。

我结婚的时候正当长糠疹(一种皮肤病)的时候,医嘱上写了滴酒不沾,我谨记医嘱,果然是滴酒不沾。那可苦了阿飞,往日里鲜有饮酒,却为了陪我朋友,喝的酩酊大醉,宵夜完都是2点多了,计划里是5点起床准备婚礼,虽然他不是伴郎,但也是要陪我5点起床打扮,看他醉成那样,我心里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伴郎们是5点多到的,拍完照片便从酒店出发,出发之前我火急火燎的去敲阿飞的房门,结果房门秒开!我擦,原来他一宿未眠,一直坐在门口等我喊他去参加婚礼,说是怕睡着了就错过了。我俯视着坐在酒店地毯上的阿飞,面容憔悴,但是依然强作精神的样子,鼻子酸溜溜的。

结婚本来就是一场秀,明星的婚礼是一场秀,大众的婚礼也一样,秀给看官看的就是新人父母的富贵显赫程度,虽然每对新人都清楚婚礼的世俗意义,可每对新人都乐此不彼,免不了俗。我当然也免不了俗,可是为了好好秀一把,实在是觉得辛苦。

我和我老婆是初中同学,整个婚车队伍要开到新娘家接亲、我家去拜堂、学校去做留念、婚礼现场去进行婚礼。每一趟都会褪一层皮,着实太累。6对伴郎伴娘都几乎累趴了,我心里也还是略有过意不去的。

我每每在拍照或者录视频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去瞄一眼阿飞还在不在,每次都会看见你他就站在离我大约5米远的地方看着我和新娘。他不会上前一点,我猜他害怕自己穿的不是正装入镜破坏了整体感;他也不会再退后一些,我也猜他不想错过一个好朋友婚礼的点滴。

婚礼从上午5点持续到12点,7个小时。阿飞参加完婚礼后没吃饭就回家了。不图一句感谢,搞得我到现在都还觉得亏欠他好多似的,不折不扣的王八蛋呐,处心积虑的要我一直欠他的。不过我也不准备拿什么来还了,还不起。

七、

我原本以为我25岁结婚算是早的了。结果阿飞的婚姻来的更早,不过却非常短暂。

我和阿飞认识的这几年,从未见过他和任何女孩子接触过,不过他告诉我他其实已经结过婚了,不过离了。

阿飞和他的前妻也是中学时代的同学,可以算得上是亲梅竹马,但绝不是两小无猜,因为那个年代他们已经很不单纯了。

我不知道阿飞前妻的名字、长相。但是从阿飞挑剔的程度来看,那个姑娘想必即便不是美若天仙,也肯定是清新脱俗的那种。他们两个22岁便结婚了,是瞒着父母结的婚,没有证婚人、没有伴郎、伴娘,当然,也没有一场婚礼。简简单单的就结婚了,说起来还有点草率,形式上的闪婚。

后来这个女孩子在阿飞妈的帮助和安排下,在一家银行上了班,干的是信贷的工作,接触的都是各个企业的老板,或者是这些老板的儿子们。人嘛,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道,难道有独善其身的,这个姑娘就是这样沦陷的。慢慢的她就开始嫌弃阿飞的收入,开始不再对阿飞甜言蜜语,最后婚姻在阿飞的极度厌恶下走到了尽头。

2015年9月一天的晚上,阿飞跟我说,他的前妻又结婚了,婚礼车队是7辆劳斯莱斯。我擦,确实比阿飞气派,因为这些车至少比阿飞办案开的警车贵许多,可是车里面坐的人我就不太了解了。

那一晚,阿飞抽了一整包烟,未眠。

六、

阿飞是半年前调走的。走的时候专门找我喝了一场酒,我们几乎是聊了一整个通宵。他说他走了就不想再回来了,我问他为什么,他闷了很久,最后面色凝重的告诉我,他父亲肝癌,晚期。阿飞几乎哭着对我说,他想就在CD上班,陪父亲最后一程。我无言,如鲠在喉。

上个月,我查看朋友圈的时候见到阿飞的朋友圈,晒出和一个女孩子的合照,码的字是“我们”。我确实想回复一个“傻叉”的,还好收住了,还是妥妥的回复了一个“幸福”。看到这样子的阿飞,我心里也算是踏实了许多。

昨天我收到阿飞的电话,他说他又想结婚了,对象就是朋友圈的那位,据说是一个高材生,现在也在银行上班,不过确实是一为清新脱俗又心底善良的好姑娘。

听到这里,我虽然嘴上是在调侃,心里却已经对他祝福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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