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嗯。”
宣雪慢慢从床上起身,用手拢了拢头发,扯了袍子披在身上,****着脚就往坐在窗边坐塌上的分弦走去,走到一半猛然回头,盯着床头那个已经烧完蜡的灯笼多看了几眼,然后继续走向窗边。分弦倚着靠垫瞟了眼,挪了挪身子,腾出了个位子。
分弦抬手指了指:“鞋子在床那头。”
“麻烦,反正也是坐在塌上。”
“别凉着了,虽是媛花节了,可天还伤人。”
宣雪瞧了瞧分弦略带青的眼角,与发丝上似有若无的水汽,道:“你还不是在窗边坐了一夜,也不怕着凉。”
她边说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茶还是热的,小小的茉莉花随着少许水汽从壶嘴吐出,绽放于水面,抿了口茶:“如果我没记错,这‘花开养心,茶苦静心’的茶道还是启光公子陈亚奇提出来的,喝花茶就要上漂花朵,壶吐花,花吐蕊,如此最妙。”
“你这嘴巴当真是该封着。”
灰蒙蒙的天渐渐亮了,云开雾散,窗外的一切涌入房内,软软的泥土香,槐树的歌谣,鸟儿理毛的稀疏声,软风拂过脸庞,带来的是谁的思念,谁呢喃的话语,谁的抚摸,谁的承诺。分弦闭着眼就那么倚着靠垫,听着天空大地的呼唤,将心神放在天地之间,但最终坠落。
“若我当初没有带着你逃难到曙馆,天云兮是不是就不会让人一把火烧了曙馆,一切都不会这么..”说这话时分弦的眉毛未曾皱过一下,一直那么淡淡的,淡淡的。
“小姨,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如果。”
“你的嘴巴真当是要封着了。”
宣雪乖乖的闭上嘴,拢了拢衣服,也闭上了眼。
“对了..等会我给你件东西。”
“哦..”
一片安宁。
解花楼在媛花节这天是不开业的,但并不代表楼里的人都是清闲着的,比如年姨。往年分弦看着年姨岁数也有些大了,媛花节这天都是让她讨清闲去的,今年突然说是人手不够,扯了一堆合情合理的由头,还给加了月钱让年姨去帮忙准备晚上选花魁的东西,倒是年姨的女儿夏还被分弦推着说要她出去玩,还说了一些诸如“年轻人应该多出去玩玩”之类的话。
夏还单纯,但她不傻,这个时候心里头跟个明镜似的,透亮透亮的,纵然觉得对不住自己娘亲,让娘亲去忙活着忙活那的,但还是喜滋滋的颠去了伽华寺。
“年姨啊,夏还这么大了,也该物色物色好人家啦。”分弦一副媒婆的嘴脸。
“哎诺呐,您噶又不是不知道,侬们这身份..”
分弦对这当媒婆的感觉越来越喜欢:“啧,这有啥,您要是信得过我,我给您办好了咧。”
“么么啊,侬也是知道的,周家的少爷看上了侬家丫头呐,可是这门不当,户不对么,您噶今个这番,侬虽是俗人,也摸得透几分的。”
话已至此,分弦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心想着年姨这边就先搁一搁。
媛花节这天街上自然是热闹的,幽幽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了,于是求了遥清半天,要出去玩。本来遥清被这些天准备选花魁的事忙得不可开交,这才算是把那一摊子事情忙活完了,剩下的就丢给下面人去做了,于是媛花节上午突然就得闲。这一得闲不打紧,人就是打心底的不想动弹,再转念一想晚上还有得忙活,干脆接着折腾自己算了,她于是就带着幽幽出了解花楼。
“哎哎,姑娘姑娘,你看这簪子怎么样?”幽幽一出解花楼就拉着遥清走到一个小摊前,“嘻嘻,姑娘带上了一定好看。”
遥清接过簪子把玩:“就属你嘴巴甜。”
老板见状忙来招呼:“姑娘的眼力真好,这簪子是用上好的檀香木做的,这玉是嫩色的,配姑娘啊那是顶好的。”
遥清猛然听见有个闹喳喳的声音从旁边过去:“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臭爹爹,不就是前几天出去玩过头了么,今天过节也不让我出来!害得我还得翻墙。”
“就是,小姐消消气,咦,小姐看,是花饼耶!看起来不错。”
遥清回头看见有两姑娘从她身边走过,去了旁边卖花饼的小摊。她默默的看着那两个姑娘,约莫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从那身好锦缎就看得出来是富贵人家,虽然那小姐估计是翻墙溜出来的,弄得有些灰头土脸的,但还看得出来是个清秀的模子。
有点嫉妒。
相仿的年纪,相仿的身世,却不相仿的命运。那人是好人家的儿女,而她呢?现在连姓氏都没有,呵,下作的东西。
“姑娘?姑娘?这个簪子..”小贩试探的问。
“幽幽,买了。”
“嘿嘿,谢谢姑娘照顾生意。”
遥清礼节性的回笑。
幽幽见遥清看那买花饼的小摊出神,便问道:“姑娘可是要买点花饼?”
“不了,回去吧,楼里还有花饼呢。”
“啊..回去啊..小姐,我们才出来咧。”
遥清皱了皱眉,心生恼意:“我说回去就回去,真是的..大过节的也晦气。”
幽幽见状也不敢多说,只好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