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朋友,你也认识。”百里郁寒虽未面对红尘,却留了个心神在她身上,瞥见了红尘半眯的眼内一掠而过的光芒。
红尘软嚅地笑着,一头乌发铺了小榻,“明人不说暗话,我不知他在哪儿。我与他只是相识,用他的话说是谈得来,他信我,我亦信他,他不贱待我妓子身份,我亦不想追根究底他的过往与曾经。我与他,仅此而已。”
谎言从来都是越说越顺口,三分真七分假,红尘用得越来越熟练。
“仅此而已?好个仅此而已!”
百里郁寒笑道,“你可知,你眼中的‘仅此而已’在我眼中却已然是知己方才能够到的境界了!这个世道,有多少人能够做到不问过往不顾世俗不在乎身份?我是真心羡慕你们。”
红尘但笑不语,却见百里郁寒撤了棋局摆上了笔墨纸砚,道:“别动。”
此时的红尘侧身躺着,一手支头一手撩着发丝,长长的乌丝撒开铺了小榻的一半,趁着血红的裙色,对比异常鲜明。
而那面纱上方半眯慵懒的神色似猫儿般挠着人心,好一幅醉卧美人图!
百里郁寒下笔迅速,也兴许是这样的图色早已在他的心间滋生开来,从红尘甫一躺下开始便已然在心里勾勒出了一幅绝美的图来。
红尘果然没有再动,只是那双眼睛却盯住了潜心作画的百里郁寒。
他消瘦了,虽然不羸弱,可是比起几年前那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青年来说,这样的身子这样的脸颊已然显得瘦削了些,只是却显得人高了些了。那执着紫毫的修长的手白皙干净,可以想象得到这样的手若是执了另一葱白柔荑,当是多么美丽的一幅画面。
红尘思及此处,绕着一缕发丝的戴着白色护手的手指僵硬了,不自然地拢了拢,似乎想要藏起来。却被百里郁寒看见了,低低地道:“别动,手拿出来。”
红尘失笑,她何时又被这样命令了?又有多少年没有被命令过了?
铜墙铁壁,总有焊接之时的那一丝缝隙可寻。
再坚强隐忍的心,也总会有最为柔软的一处。
那处柔软易被攻击,所以总是被人藏在别人找不到的底处,藏久了,或许连那主人自己都找不到了。
炉内的熏香仍旧点着,朦朦胧胧几欲不辨真假。
红尘定力颇强,那斜斜的身子如同入定了一般。
良久之后,百里郁寒提起了笔来不再落下,却是盯着那画作入了神,眼中神色莫辩,可眉头渐渐地蹙了起来,越皱越深。
红尘娇柔地问道:“怎的,公子画完了?”
似乎没有料到如此寂静的时刻红尘会突然出声,百里郁寒手中的笔在他思绪纷飞的时候突然掉落了下来,落在了那画卷的右下方,好在没有污了画中的人。
红尘见着百里郁寒有些恍惚,心思疑惑间起身来下了榻,走到了百里郁寒面前盯着那刚刚完成的画。
只见画中一个女子乌发满榻,甚至垂了几丝在榻边,一身妖娆裙裾虽然没有着出血色来,可是却飘逸若尘,眉尾那妖异的凤尾蛊惑人心。
红尘骤然停了呼吸僵硬地后退了几步!
那画中女子,挺直的鼻梁,削尖的下巴,薄薄的唇微微上翘,那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衬着半眯的狭长的眼,说不出的魅惑说不出的娇娆。
画中女子,没有戴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