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请问你是这位病人的家属吗?”
紫屿回头,看见医生拿着一叠纸站在门口询问。
“是,是的。”她擦干泪。
“麻烦你出来一下,跟你谈一下病人现在的情况。”
紫屿匆匆走出去。
走道转角处,师雅慢慢地走出来,若有所思地看着紫屿的背影,轻扬秀美的眉毛:“原来,你一直爱他。”
紫屿坐在医生对面,不安地揪着裙子,两眼盯着医生的脸,盯得那个年轻的男医生脸都慢慢红起来,不自在地说:“小姐,照各项检验报告来看,病人目前没什么太大问题,没有骨折和内脏、肌腱、神经等功能性损伤,基本排除生命危险,但这不是绝对的。因为某些内脏伤在短期内不可能凭检查发现,另外因为病人目前还处于昏迷状态,无法得到他的口诉,所以也无法判断他哪个部位有问题,我们不可能盲目地为他全身扫描……”
“简单点说,他能醒吗?什么时候会醒?醒了之后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年轻医生愣了一下,不安地说:“对不起,这些我都不能回答你。目前暂时诊断他为脑震荡,如无特殊原因将会在短期内苏醒,但有可能会有逆向性失忆等……”
“什么叫逆向性失忆?”
“就是对事发当时的情况完全忘记,再久远的事能记得清楚。”
还好,听起来不太严重,她松了口气。
“小姐,他还需要留院观察2-3天,请你为他办理一下手续行吗?”
“哦!”紫屿如梦初醒,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根本没带多少钱,刚才一整套急救检查估计没有几千应付不来,幸好师雅就快来了。
她当然不知道师雅已经坐在雪夜身边了。
就在紫屿走出观察室不到两分钟时间,雪夜就醒了。
他的手指先动了动,然后身体动了一下。过了几分钟,才慢慢睁开眼。
他抚着依然晕乎乎有点痛的脑袋,疑惑地看着坐在床边的师雅。
为什么会是她,他觉得昏昏沉沉中听见紫屿在耳边轻声说话,说爱他。难道这只是幻觉?他伸手摘掉氧气面罩,想坐起来。
“躺着躺着,你现在的情况还没确诊,乱动什么?万一哪里有事可怎么办?”师雅的双眼泛红,一眨眼就滚落一大串泪珠。
“我怎么了?”
“你被车撞了,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雪夜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下班然后好像开车去酒吧……后来不记得了。”
师雅幽怨地看着他:“为什么又喝醉。”
雪夜揉了揉疼痛欲裂的额头,不想听她盘问。但是她斜坐在床边,拉开他的手,伸出双手轻揉他的太阳穴,轻声说:“如果你有事,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雪夜本能地想要挣扎,听见她的话又停下来:“刚才是谁在我耳边说话?”
“你觉得这里还有别人吗?”
“你说了什么?”他并不相信,那声音是紫屿的,除非他真的幻觉了。
“你没听见就算了。”
“就因为没听见,所以想再听一遍。”
“当我没说。”
“你一定要说。”他提高了声音,冷冷盯着她的眼神里有逼问的意味。
“我说……你一定要醒,一定要安然无恙,我爱你你知道吗?只要你没事,就算上天惩罚我下地狱都可以。我可以得不到你,可以看不到你,只要你健康、幸福、平安……你要活着,要好好活着……”她按着他太阳穴的手突然停下来,捂住了自己的脸。
实在是因为隐形眼药水不够用了,就够流了那么几滴而已。她用力按压隐形眼镜刺激着自己的眼球,直到酸涩发胀,泪水落下来为止。
她的回答让雪夜脑中嗡嗡直响,本来胀痛的头更痛得剧烈了,连眼珠都快要突破眼眶似的。心脏紊乱地跳动着,心电图的波形开始狂乱得像孩子胡乱的涂鸦,尖锐的报警声响起来。
护士小姐急促地赶过来,不停安抚着雪夜,他一直喘气,从急促到渐缓,直到心电图慢慢正常。
师雅慌乱地握住他的手,叫着:“雪夜,雪夜,你怎么了?”
“我没事。”他慢慢摇头,神情恢复了漠然。
护士小姐不安地说:“我去通知医生。”然后走了出去。
“师雅,嫁给我好吗?”
师雅震动了一下,脸上的惊喜和泪痕交错,一脸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他平淡地说:“我想跟你结婚,你把孩子生下来吧。”
“你……你不是……要我打算打掉这个孩子的……”
“那一直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可是,可是我不想因为你为了负责而娶我。”
他眼皮也不抬地说:“我爱你。”然后闭上了眼,疲倦地侧过头去。
师雅怔怔地看着他,直到医生匆忙的脚步踏进来。然后她转过脸,看见紫屿并未如预期地跟着医生走进来,她疑惑地走出观察室去。
紫屿背靠观察室的墙壁站着,紧贴门框边。
师雅慢慢向前走,紫屿也跟上去。
“你听见了?”
“哦。”紫屿点头,她的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只是脸色苍白得可怕。她比医生早到一步,只来得及听到最后几句。
“紫屿,你不想祝福我吗?”师雅微笑着握起她的手。
“祝福你。”
“可你的脸色不太好。”
“是啊,有点头晕,我想回去休息,这里交给你了。医生说他要留院观察2-3天,让交钱,我身上没带多少。”
“我带了。”
“嗯,医生说他只是脑震荡,应该没事了。”
“谢谢你紫屿。”
“谢什么?”
“什么都要谢。”师雅妩媚动人地笑,心里想,谢谢你把他让给我。
“我走了。”紫屿急匆匆头也不回地逃出医院,走到大门迎面撞上一个人。
“楚小姐,怎么了?”谷知书皱眉看着她。
紫屿抬脸看她,虚弱无力地说了句:“他要结婚了,新娘是我最好的朋友。”
谷知书啊了一声,扶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有钱的公子哥儿吧,你别太把他放在心上了。”看他在蔡航专卖出手的大方就知道了。
紫屿惨淡地笑了一下:“嗯。”
“这种有钱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况且他还有一张好标致的脸孔。不晓得你爱上他哪点。”
紫屿重又低下头去,轻轻地说:“也许你说的都对,可是我就是爱他,哪怕他是个坏蛋,我还是要爱他,我不晓得怎么办。”
谷知书心里泛起强烈的痛楚,轻轻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像哄一个小妹妹:“别傻了,忘记他吧,杨溢那么好。”
谷知书曾经嫉妒过她,恨过她,甚至有意无意出言伤害过她,但是现在心里只觉得同病相怜。
杨溢那么好,可我就是不爱他。雪夜就算再坏,就算成天说话没几句正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可我就是爱上了他。这本来就是没办法的事。紫屿想。
不知道怎么回到公寓的,紫屿往床上一倒就蒙上被子开始睡觉。
结果就是那样滚来滚去睡不着,脑子里像电影画面一样闪过一幕又一幕,他微笑的样子,冷漠的样子,温柔的样子,无情的样子,向师雅求婚的样子。
她爬起来翻箱倒柜,找到几片几年前神经衰弱时配的安眠药,也不管有没有失效全吞了下去,然后再蒙上被子睡觉。
药是过期了,倒还没有失效,大约因为她吞得多,滚了一阵终于慢慢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又是黑夜,头裂开似地痛,昏昏沉沉地想下床,结果脚发软,扑通就倒在地上。她摸上自己的额头,滚烫。
凄凉地笑一下,这种时候不知道该打电话向谁求助。要是以前第一个想到的必定是雪夜。
手按着胸口,那里痛得比头更厉害,无论怎么摸,可就是无止歇地抽搐。
他要结婚了——他要结婚了——满脑子只有这么一句话,仿佛有人拿着喇叭在她耳边嘲笑似地反复向她宣告,声音越来越响,直至她眼前发黑,再次失去意识。
紫屿怎么也没想到,发现自己的居然是吴冕。
两天没看见紫屿来上班,打电话居然也没人接,更离谱的是连她那个花瓶助理苏师雅也是假不请人不到,吴冕大人怒发冲冠,决定亲自上门兴师问罪。
她们住的地方他来过,以前雪夜兼职做讲师经常不上班,他不得已要上门请示工作,对这里相当熟悉。一到就拼命敲门,把门敲得山响也没人理。
吴冕火了,摩拳擦掌抬脚就打算踹门,恰好房东从门前经过,一看这位要踹的自己家的房门,登时开始发飙:“你谁啊,想入室抢劫啊?我报110抓你!”举着手机就打算拨号。
吴冕上下打量他一下,认出他是以前雪夜的房东,赶紧说:“你不是这间公寓的房东吗?快开门,里面发生凶杀案了!”
“什么?”房东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里面是不是住了两个女孩子?我是她们的领导,她们两天不去上班了,我敲门也不应,估计是里面发生凶杀案了,你不赶紧开门的话尸体都发臭了!”
房东将信将疑:“两天不上班也不一定就是出事吧……”
“反正肯定是有问题了,赶紧开门。”
房东掏钥匙开门,两人进了屋就看见卧室地板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屋内窗帘紧闭,光线黑暗,乍一看是像发生了凶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