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段婀娜,步姿摇曳,她每走一步,周围就有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她,太美了!
阿勉美眸流转,阳间的人真是奇怪得紧,前天她来的时候,所有的人见着她有如猛虎野兽一般四散逃窜。同样的时辰,同样的她,只是吃了一颗“生肌丸”模样变了变,便多了这如许多的痴迷眷恋。
相貌真的这般重要么?
阿勉叹了口气,她发现,她真的已经死了太久了,久到已经不太适应阳间的生活和人际关系。
“姑娘为何叹气?可是有难处?不如到小店里坐坐,也好让贱内给姑娘换身适宜的衣服,这一身粗布脏衣,实在是配不上天仙般的姑娘。”
布庄老板一脸谄媚的横在她身前。
“也好。”
阿勉点了点头,总不能蓬头垢面去见心上的那个宁王。他见着了这样的自己,就会高兴会多看她两眼么?
对未来,她即期待又有些茫然。
任由布庄的老板娘将她脏兮兮的衣服扒了重新换上崭新的薄纱长裙,头发也给她高高盘起,整个人一下子就成了一个发光体,明艳得让人睁不开眼。
阿勉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第一次,她知道原来自己活着的时候长得是这般模样。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狠心让这样的一个如花美眷横尸山野?
摇了摇头,心底的禁忌,她不敢再想!
“姑娘哪里人啊,长得真当是好看,说句大不敬的话,就连皇后娘娘也不及您呢。”
布店老板娘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好似阿勉的美丽也被她沾了几分一般傻呵呵的笑着。
“我……我也不知道。”
阿勉不想说谎,却也不敢告诉她自己是乱葬岗的女鬼。
“原来姑娘是失忆了,真是红颜薄命,可怜可叹那。”
老板娘说着竟开始抹起眼泪来,仿佛是她自己的亲妹子遭遇了不幸一般。
“大姐不必难过,其实我心里还是很喜悦的呢,不记得好,不记得所有的前世过往,只记得眼下的幸福美满,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呀。”
阿勉心里也开始难过起来,这大姐显然是性情中人,竟为一个陌生人做了这么多,不能不让她有些感动。
鬼爷爷说的什么话,阳间险恶,其实,阳间的好人更多呢。
老板娘肥大松弛的脸突然凑了过来:“姑娘,大姐我有一事相求。”
“大姐对我这么好,但说无妨。”
阿勉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葫芦,思索着该给她一味什么草药,她知道鬼爷爷的草药世间难求,仅是一味也够眼前这女子几世的荣华富贵了。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她愿意这么做。
“姑娘,大姐求你从这道后门出去,成么?我家那个老色鬼,整天嫌我年老色衰,从来不拿正眼看我,这回见着了姑娘美艳动人,就主动带姑娘进门,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怕……我实在是怕。”
说着,她麻利的抽出手绢哭了起来,肩膀也一抽一抽的,哭得甚是逼真。
阿勉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老板娘的意思,她缓缓起身朝老板娘一福:“阿勉懂了,多谢大姐。”
“哪里哪里,大姐我还要多谢姑娘。”
老板娘脸上立时笑开了花,待阿勉起身走出,布店老板也装作寻东西的样子硬冲了进来,不见美女,便怒道:“姑娘呢?她人呢?”
老板娘马上拉长了脸:“女人换衣服你进来作甚,是不是想借机会偷腥啊?我告诉你,那骚狐狸偷了我一串金链子从后门跑了!”
门外,阿勉的身形一顿。
左右一看周围人赞许痴迷的目光,她感觉有些刺骨的寒意,便拉高了衣领,匆匆朝宁王府行去。
这阳间的人,实在有笑里藏刀杀人于无形的本事,她终于体会到了鬼爷爷的担心。
小手紧握着药葫芦,不知道宁王府又有什么暴风雨在等待着她。
寻了个僻静之处,她取出药葫芦召出男鬼淡淡地道:“紫阳街布店的老板娘为人甚是热情,你替我去问候她一下,别做得太过分,头发剃光即可……”
红衣摇曳,很快便行至宁王府。
总管百里笑一见阿勉这模样这行头,立时答应了让她入府为仆婢。
此时,天边残阳如血,宁王府的宁静从此被打破。
美女就是有美女效应,在王府里,男仆喜欢她,婢女排挤她。
因为百里笑的特殊照顾,阿勉分到一间独立的瓦房,这里本应是府里有身份的大婢女起居之所,刚进府的阿勉便有了一间,足见百里笑的偏心。
阿勉思忖着,为了感激百里笑的恩遇,是不是哪天自己淋点狗血现了原形,让他见一见百年难得一遇的真正女鬼,不知真有那一天,百里笑还会这样庇佑她么?
整个一排瓦房,阿勉居最僻静的西边那间,自西向东依次是大婢楚紫、铁雨、金铃、碧雪的卧室。这其中,楚紫和铁雨是宁王的贴身侍婢,金铃和碧雪则负责府内重要客人的起居侍奉。
晚饭的时候阿勉见过除了铁雨之外的其她三人,到底是王府里的大婢,都是一等一的美女,模样气质皆不输给任何大家闺秀,看一个府邸的气派,看府内婢女的气质便可见一斑。
三人之中楚紫沉稳,金铃细致,碧雪有些傲气,阿勉在心里暗暗给她们打了分,外貌上碧雪是最漂亮的。
阿勉心中暗暗欢喜,还好碧雪不是宁王的贴身侍婢,不然……她就会不高兴。
诚惶诚恐的用过晚膳,她捂着喉咙找了借口便逃回了卧房。鬼爷爷说得没错,服了生肌丸之后,她果然是不能沾水,刚刚只是小喝了一口汤,整个口腔和食道便犹如刀割般的疼痛,打死她再也不敢吃什么鬼东西了,见着液体,她避如蛇蝎!
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刚犯愁以后怎么洗脸沐浴,就听门外的小院落里一阵骚动,紧接着是一道稳健又傲慢的女声:“我倒是要见见这位轰动了帝都的婢女。”
阿勉心中一动,刚要侧身睡觉不去理睬,就听门外百十来个仆婢齐声高喊:“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宁王的生母夏侯仪?
据说此人心性狭窄手段狠辣,她不在宫里邀宠跑到儿子的府邸作甚?
咣当!
她的门已经被仆人一脚踹开:“阿勉,出来,皇后娘娘要见你!”
又听百里笑在外面打着圆场:“哎呦,什么风把皇后娘娘给吹来了,奴才这就去请王爷来!”
“不必了!”夏侯仪虽已人到中年,却保养得当依旧美得如新妇一般,她冷笑一声,“看来这新来的婢女排场还不小呢,让本宫等了许久竟有胆子还不出来!”
“阿勉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声音刚落,只见门里款步走出一名青衣少女,虽是府里婢女统一的装扮,但那脸庞那身形。
夏侯仪倒抽一口冷气,一手指着阿勉:“你……你怎地这般像她?”
她?
阿勉有些疑惑,抬头看四周,除了一脸惊恐的皇后娘娘,其余的人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
“咳!”
夏侯仪发现了自己的失态,立时轻咳一声摆出皇后的威严:“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阿勉努力做出低眉顺眼的样子:“是。”
“模样倒是不错,但胆子却不小。百里笑!”
“老奴在。”
“这丫头的身家可清白?云长的府邸里,可千万不能招进一些不干不净不三不四的人来!”
说话忒难听了些!阿勉皱了皱眉强力隐忍着,看在她是宁王生母未来婆婆的份上,且不与她计较!
“回禀皇后娘娘,老奴已经派人调查过了,阿勉是郊外一户农家的么女,身家甚是清白。”
阿勉心中暗笑,这一定是鬼爷爷的杰作。
“哦?你不会查错了吧?”
夏侯仪慢慢地靠近阿勉,在贴近阿勉的一刻,她突然一个趔趄摔了一跤。
庭院里立时乱成一团,就听夏侯仪尖叫道:“好你个不知死活的贱丫头,竟敢推我,来人呀,给我打!”
阿勉微愣,她根本碰都没有碰到皇后的衣角,离她们最近的金铃和碧雪应该看得分明。目光透过人群看向二人,只见碧雪微微抬起了下巴对她的视线视而不见,金铃则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微微蹙了蹙眉。
仆人已经把她五花大绑强行按在地上,夏侯仪指着她的鼻尖狠声道:“你这狐媚子,看这长相就和我不对盘,果然今夜本宫便遭了你的毒手,给我狠狠的打!”
木板高高抡起在空中,这一板子下去,必定骨架碎裂。
小手缓缓摸向了腰间的药葫芦,正要放出大红小绿,就听黑暗中清脆的一声:“且慢!”
女子鹅蛋脸,身材高挑,一身鹅黄的长衫,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银霄!
她先朝夏侯仪屈膝一跪:“奴婢铁雨,参见皇后娘娘。”
随即,目光瞥向了身后,桂花树下,一抹淡蓝。
院里众人齐呼:“参见王爷,宁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里云长微笑着走到灯火通明的庭院,淡蓝色的衣袂如丝如缕徐徐飘飞:“儿臣见过母后。”
“云长,你来得正好,你这新来的婢女,她竟敢对本宫不敬!”
夏侯仪红了眼眶,夸张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真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百里云长转过头看向被绑缚着的阿勉,一对蓝波微漾的眼眸缓缓逼近,勾魂摄魄!
阿勉没想到他会出现,幻想过模样变了之后两人的第一次相见,但绝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局面。
悲愤,厌恶,委屈,又有些期许!
大眼无惧的直视那道蓝色的视线,她发现,他的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很快便又被谦和平静所替代。
他是认出她了么?他对她现在的皮相满意吗?
眸光一收,百里云长朝皇后深深一鞠躬。
“这丫头就交给儿臣吧,夜深了,还请母妃先行回宫,父皇一定在鸾凤宫等着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