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仪大惊:“是呀,本宫得赶紧回去,不晓得皇上今晚会夜宿在哪个妃嫔那里。云长,你替我好好将这丫头处理了。”
“儿臣遵命!”
看着夏侯仪匆匆离去的身影,百里云长原本笑意浅浅的脸瞬间一凉。
“启禀王爷,奴婢以为皇后娘娘刚才不小心跌倒了,今夜腿脚一定会疼痛,该派人送些祛风散瘀的药酒才好!”
金铃从人群中出列,双膝跪下。
一番话,委婉的道出了阿勉的冤枉又保全了皇室的尊严。
她真的很聪明!
人群中,碧雪狠狠瞪了她一眼。
铁雨上前扶起金铃,又转身替阿勉解开了绳索。
“好好歇着吧,王爷自会妥善处理!”
她声音不大,却透着少女少见的笃定!
阿勉心底暗暗吃惊,原来,四婢之中,铁雨的身份最特殊,长相也最美丽,碧雪与之相比,也黯然失色!
不知怎地,她心底微酸,总之那铁雨越是八面玲珑替她解了围,她便越是……不高兴!
自始至终,宁王没再发一语,无形中默许了铁雨的安排,明显铁雨是王爷身前最有分量的婢女,甚至……连未来的王妃也得卖她几分颜面吧?
阿勉慢吞吞的朝房里踱去,关门的一霎那,她发现宁王静静的看着她,神色复杂。
“你叫阿勉?”
他突然开口,声音谦和悦耳。
“是!”
阿勉不情愿的哼了一声,立时关紧了门,熄了烛火,摆出了一副睡觉的样子。
“阿勉……”
男人幽幽长叹一声。
倒在床上,摸着腰间的药葫芦,阿勉召出两个女鬼:“大红小绿,今天我的心情很差!”
昨夜与大红小绿聊天聊得太久了,大清早的,阿勉赖床不起。
在土里埋了太多年,她习惯了黑暗,越是到夜里,她就越是兴奋,越是到了大白天,她就越是打蔫儿,鬼的生活习性显露无疑。
奇怪的是,同样都是鬼,大红小绿每次在阳间呆的时间很有限,昨夜她俩好容易熬了一个时辰,便脸色苍白的不停流鼻涕,最后都虚弱的又钻进了药葫芦。反观她呢,没事人一样。
难道真如鬼爷爷所说,她不是纯粹意义上的鬼?
她的身上,一定有一个惊天的秘密!
门是被金铃推开的,阿勉搓着眼睛迷茫的看着金铃给她打了洗脸水,然后又沾湿了面巾递过来。
“总管大人说了,今天暂时不给你安排任务,要我先带着你熟悉一下府内情况。若是身体还好,差不多就起来吧,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金铃微笑的看着她。这是一个兰心蕙质的女子,昨夜柔柔的一句话,便替她洗刷了冤屈,眼下就连她的眼神都清澈透亮,带着特有的光彩。
呃。
阿勉看着那个尚在滴水的面巾,浑身打了一个寒噤。鬼爷爷的话犹在耳边,服了“生肌丸”,一怕见水,二怕狗血。
昨天喝了一小口汤,现在整个喉咙还在隐隐作痛。
可是金铃一片好心,又有恩于她,眼前这面巾,她接还是不接?
犹豫再三,最后她眼睛一闭飞快的接过面巾在脸上揩了几下又丢进盆中。
小手,面部,凡是碰过水的地方,火灼般的疼痛。
阿勉低头捂着脸,龇牙咧嘴,又要强力的去隐忍不能让金铃看出破绽,当真好生辛苦。
金铃有些疑惑,秀眉轻蹙,关心道:“阿勉,你还好么?”
阿勉慌忙的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该死的生肌丸,要不是为了太平的呆在宁王身侧,她早就服下解药了,她从来不屑做什么美人。不管皮相如何,她永远是她,一颗本心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这一点她很清楚。
待疼痛略略缓解,她翻身下地朝金铃微微一笑:“昨夜多谢,阿勉记下了。”
虽然她没有金铃的帮忙亦会没事,但是,危急关口金铃能够站出来替她说句话,很是难得。
她欠金铃一个人情。
阿勉心里暗暗的做着决定,她绝想不到自己以后会为了还这个人情而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此次风波过后,阿勉的生活稍稍平静了些,碧雪每次见着她更加傲慢不屑,不过她有了金铃和铁雨的支持,倒也不再寂寞。
百里笑迟迟没有给她安排任务,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思,这把她乐坏了,来到宁王府,她本来就不图那点工钱。
生活中,她一直留心着与宁王有关的一切信息,知道的越多,她对宁王的敬仰就越是深。除四霸,战云中,逐鹿天下,百里云长的智慧谋略大放异彩,受万民敬仰,在她心中就是个完美的代名词。有时候她会歪着头对着天空呆呆的自语:“怎么宁王没登上太子之位呢?”
这么完美利落的一个人,为何皇帝没有青睐他呢?那个能够战胜百里云长登上太子之位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王府的后花园,眼前陡然出现了一个硕大的莲池,已经过了莲花盛开的时节,枯荷点点,湖面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放眼望去,倒也有一种秋高气爽的大气之感。
唉!
叹了口气阿勉提着青色裙裾在池边寻了块顽石坐下,若是她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接触水那该有多好?
下巴抵在两膝之间,她遥望湖面无奈的瘪了瘪嘴,微风袭过,绿衣人儿瘦瘦小小,白皙如玉的脸颊上,几缕细发轻轻拂过,空灵而飘逸。
阿勉随意的拾起脚边几颗碎石子依次丢进湖里,呆呆的听着石子敲击湖面那清脆的“咚咚”之音。
突然,她停止了投石的动作,兴奋的握紧了两拳。
有了,白天不可以碰水,晚上可以呀!只要晚上她服了解药恢复原形,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跳进湖中想怎么洗就怎么洗,她只需不要让人见着了她的“鬼”样儿便可。
白天服下一颗生肌丸,晚上吃解药。虽然这么做有点浪费生肌丸,不过她可以过得很自在,到了只剩下最后一颗生肌丸的那天再说吧。
阿勉不住的摇头叹道:“做美女真是不容易。”
“哒”。
“哒”。
耳边传来轻微的响动,阿勉凝眉静观水面,一圈圈涟漪有节奏的荡漾开去,直扩散到她的脚边。
谁在丢石子?她缓缓抬头。
胜雪白衣肆意飘飞,男人负手静立湖心,正冷冷的看着她。
白衣最映人,从没有男人能把白衣穿得这么精彩,黑色长发绕上几缕金丝简单在头顶一束便狂傲的飘洒在身后,宽袍广袖,鹅带轻舞。
他美得谪仙一般。
整张脸自然是最好看的,不同于百里云长的阴柔,他寒得刻骨,冷得逼人,刀削斧凿般的完美轮廓无不彰显着主人的沉稳和坚毅。
鬓如刀裁,眉似寒剑。
凤眸深邃狭长,偶尔清光流转,凛然生辉。
天高水阔,一圈圈涟漪在他身下静静荡开……怎么看,他都好似王者一般,灼灼如丽日。
阿勉下意识的直起身子。
一白一绿,一个湖心一个岸边,遥遥对视。
接收到阿勉大喇喇的目光,男人眼睛眯缝起来好似略略的有些不满,四周气温愣是又下降了两度。
没来由的,他不高兴,她就很高兴。
阿勉在袖中捶了自己大腿一把,被自己这变态的想法吓了一跳,自认为倾心于宁王之后,她实在是不把别的男人放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欺负了眼前这白衣美男一把,心底实在愉悦。
男人狭长的凤眸中透着一丝玩味,刷地从身后抽出折扇展开,修长的大手关节分明,指白如玉。
扇骨每摇一下他便向阿勉迈出一步。
哒,哒,足尖轻点水面的声音,每一下都带着前所未有的逼迫感,压得人几近窒息。
“咳咳咳……”
阿勉突然捂着嘴夸张的咳嗽起来,不和谐的声音故意破坏了男人踏足的韵律。
一场无形的较量,暗潮汹涌。
耳际男人没了声音,阿勉停止咳嗽一勾鬓角长发,得意的笑了笑。
抬眸,扑面是一把雪白的扇面,“无为”两个黑色大字游龙一般遒劲有力。
男人就在她身前,薄唇紧抿,面无表情。
周身温度已经降至冰点。
无为?
他那清冷狂傲的性子会甘愿吗?到底是无为还是为无为而无不为?
阿勉咬着牙一动不动,清澈美丽的眸子顾盼流转,带着淡淡的无惧的笑意打量对方。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美艳,服了生肌丸恢复了瑰丽的肉身,她亦是美得覆水难收,外貌上,至少能和对方打个平手!
只可惜,男人眼中找不到一丝……痴迷。
阿勉暗自叹了口气,有机会现了原形给他瞧瞧,就不怕这大冰块不“惊艳”。
暗自窃喜,她现在还为自己的多重身份感到有趣,做鬼真好,有很强的可塑性!
“我叫龙希臣。”
男人冷冷一句,声音寒凉入骨。
“嗯。”
阿勉昂着头,也姿态甚高的看着对方,她不信这样一个陌生的男人会对自己的人生造成什么影响。
你爱说就说,不代表你说了我就一定也得说,起码你让我说你也得问我一下。
她才没那么狗腿的自报家门呢。
“嗯?”
龙希臣轻轻咀嚼着阿勉明显不屑的回答,若有所思,半晌,狭长好看的凤眸再次拢在阿勉脸上:“姓名?”
“忘了,现在我叫阿勉。”
作为一个合格的女鬼,她实在是不会说谎也不想骗人。
龙希臣眯着眼睛又盯了她半晌,在盯得阿勉快透不过气来的时候终于徐徐说道:“没有姓氏如何使得,姓龙如何?龙勉!”
龙勉?
阿勉睫毛轻颤,不得不承认心底有一丝悸动,这姓名该死的好听,她该死的欢喜。
嘴上却挺硬,一撩耳际的头发,低低的道:“不若百里勉来得顺耳。”
笑话,欺负她不成,龙勉?那不是随了他的姓?那还不如随了宁王的姓!
龙希臣竟似认真的点了点头:“百里勉,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