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暗中去过清池,那是军事重地,他身份特殊却私自前往,眼下苍狼山一战又生了变故,不能不让人生疑。
正是一个可以扳倒太子又给宁王开脱一石二鸟的好办法,虽是一步险招,却值得一试。
“放肆!”
皇帝暴怒突然起身,将旁边的上官仪一下子掀翻在地,他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朕太宠爱你了是不是?朕看你的皮子有点紧了,仗着自己生了个皇儿越来越无法无天,要是凉妃还活着,你拿什么去面对她?竟敢污蔑太子,你活腻了是不是?”
夏侯仪大惊失色,哭道:“皇上,不是只有凉妃给您生的希臣一个儿子,还有我,还有我给您生的云长,云长不管怎么说也是姓百里啊!二十年了,您为什么就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太监富公公一看行情不对,冲着众位大臣一抖拂尘,大臣心领神会,给皇帝又磕了两个头悄悄离去。
偌大的一个保和殿,只剩下高台上的一道明黄,和匍匐在他脚边的皇后。
皇帝脸色铁青,声音极度阴冷,他低头看着花容失色的夏侯仪,摇着头:“夏侯仪,你闹够了没有?还嫌今天丢的脸不够么?若不是看在凉儿的面子上,朕早就废了你,是条狗还懂得知恩图报,怎么你就一点人性都没有吗?别忘了凉儿是怎么死的!你不像个母亲一样的去疼爱她的儿子,现在还来无中生有企图陷害希臣,朕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
“皇上……”
夏侯仪脸都哭花了,皇帝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今天是第一次,却是为了凉妃的儿子。
那个女人,虽然死了,却依旧在深深的影响着她。
二十多年,她一直知道,皇帝并不爱她,他之所以立她为后,不过是那个女人死前的一句话。
就算那个女人死了,她的儿子却始终压在她的儿子之上。
一个太子,一个王爷,却是君臣之别!
两手死死的抓着皇帝的龙袍,身子一点点的直了起来,软软的趴伏在皇帝的胸前:“皇上……难道这么多年,你还在恨臣妾吗?”
皇帝身子一颤,脸上突然痛苦万分,他显然是在极力的克制自己,压低了声音:“朕不恨你,凉儿不让朕恨你,朕便不恨你!”
手狠狠一推,将夏侯仪推离自己的身前,他也一拂袖背转身去。
夏侯仪神色一颓,身子无力的靠在了云椅上,有气无力道:“皇上,您不爱我,您从来就没爱过我,您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云长。他是个多么优秀的孩子,为的什么在您的眼中,就只有一个希臣呢?从小到大您都偏爱希臣,什么好的都给他,甚至不顾长幼有序的传统,生生将太子之位也给了他。凉妃与您不过两年,臣妾与您却已经二十多年,难道这二十年的感情却抵不过两年的感情吗?难道臣妾真的有难么差吗?”
皇帝并没有转身,他也不想去看那已经看了二十多年的脸,那张让他提不起半点兴趣的脸,看到她,就会想起凉儿的死,他可以给她一切,却绝对不会给她爱。
他绝对不会原谅她,永远不!
“有些人,注定不会相爱;有些事,注定不会被遗忘。”
皇帝微微抬头,窗外,一片阴霾,正如当日。
当年,后宫偏僻的一角。
年轻的夏侯仪一身火红的宫装端坐在石桌旁,身侧跟着贴身的苏姑姑。
那时,她还不是皇后,是宜妃娘娘。
两人身后,立着十名黑衣侍卫,一个个地狱阎王一般,静候夏侯仪上官仪的指令。
地上,跪着一名形容憔悴的女子,她身子非常瘦弱,头发凌乱,身上到处可以看见被殴打过的痕迹。
“晴儿,你胆子也真不小,这皇宫禁地,你一介宫女竟然珠胎暗结,你是不想活了。”
呷了口水,夏侯仪冷笑一声,将茶盏重重的扔在石桌上,洒了一桌子的茶水。
那名为晴儿的女子身子重重一颤,不停的磕头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夏侯仪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想要我饶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你告诉我,那野男人是谁?他在哪里?”
晴儿抬起头,额头不住的淌血,她神情恍惚:“他是谁,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混蛋!”
夏侯仪怒喝一声,一伸手将外在石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晴儿啊晴儿,你跟了我少说也有十年了吧,你我好歹也主仆一场,我的性子你也该知道,你这态度,分明是不想活了啊!来人,给我准备上刑!”
“是!”
身后十名黑衣侍卫恭敬的一拱手,七手八脚的抄起铲子开始飞快的在草丛里挖坑,尘土飞扬,不一会儿,一个能够容纳一个人的大坑就挖好了。
几名侍卫将铲子放在一边,经历的坑边等候上官仪的吩咐。
“娘娘……”
晴儿大惊失色,上下牙齿不住的打架,她惶恐至极,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曾经伺候了十年的主人:“娘娘,饶命啊,晴儿愿意做牛做马伺候您……”
夏侯仪看着那个深坑,满意的点了点头:“晴儿,乖!告诉本宫,那个奸夫是谁?说出来,本宫便替你做主!”
晴儿泪如雨下,拼命的摇着头:“娘娘啊,晴儿不认识他,真的不知道,也不能说啊!”
“不能说?”
夏侯仪变了脸色,她捶了捶胸口,好像被气得上不来气儿了,苏姑姑甚是伶俐,赶紧上前替她捏着肩膀拍着后背,顺顺气儿。
“你这死丫头,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看来,不给你点厉害你是不会说的,来人,给我继续!”
“是!”
两个黑衣侍卫立即上前死死的按住晴儿,然后不由分说拎起她就将她整个人塞进了地上的深坑里。
一左一右四只大手死死的按住她的肩膀,叫她怎么也动不了。
与此同时,其余八名黑衣侍卫又重新抄起了铲子飞快的往晴儿身上洒土,很快,大坑就又被填平,地面上,只露出了晴儿的一个小巧的头颅。
“娘娘,你要干什么?娘娘,啊!救命呀,救命啊!啊……不要!”
晴儿左右晃动着自己的脑袋,吓得肝胆俱裂。
夏侯仪缓缓的走在她身前蹲下身子,她伸手轻轻拍了拍晴儿的脸蛋,啧啧惋惜道:“小脸儿还真有几分姿色,怎么我以前没发现呢,原来我的贴身侍婢还是个美人坯子,可惜了,这个小美人儿马上就要悲惨的死去了……”
眉头一皱,脸上残忍起来,连带着声音也变得狠毒:“贱人,你到底说还是不说?不说就等死吧!”
晴儿目光呆滞,已经被吓傻了:“娘娘,你好狠的心,十年了,我忠心耿耿伺候了您十年……”
“少废话!贱人,到了阴曹地府也别怪我,是你自找的!行刑吧!”
吐了猩红指甲油的白手一挥,黑衣侍卫领命,为首一人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小片儿刀,动作娴熟而麻利给晴儿削发。
晴儿也不反抗,麻木的呆立着。
不多久,一个浑圆光溜溜的小巧头颅便突兀的出现在地平面上,苏姑姑皱了皱眉,用手绢堵住了自己的嘴,似是不忍再看。
“秋天的风,吹走心头的阴霾,终有一天,他将踏浪而来……”
晴儿彻底放弃了呼救,竟痴痴傻傻的哼起歌儿来,看神情似乎还很享受。
夏侯仪恼怒极了,眼睛血红,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之后心情又突然平静下来,她冷笑道:“贱人,你以为就能一死方休吗?告诉你,我已经查到了你那小贱种的下落,你今天的下场就是你孩子明天的下场!”
谁要是敢叫她一时不快乐,她就要让她一辈子不快乐!
这是她夏侯仪做人的准则。
在宫中,弱肉强食,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她绝对不要做弱者,不能辜负家族的期望!
本已如枯木般的晴儿听到了孩子两字突然一愣,紧张惶恐的转头看向夏侯仪:“你把我的孩子怎么样了?快说,你到底把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哈哈哈……到地狱里去问吧!”
夏侯仪狂笑一声,一个手势,侍卫长用小片刀狠狠的朝晴儿的头颅上划去。
一阵刺痛,晴儿的光洁的头颅上立时被刻了一个十字形。
她脸上有些抽搐但还是忍住了:“夏侯仪,你不是人,你就是魔鬼!”
侍卫长用小刀挑起头皮,接过手下递来的一碗水银,缓缓的朝那口子里灌了进去。
水银的比重较重,顺着头皮那个十字形的口子流向晴儿的全身各处,水银所到之处,犹如刀子一般的割开了皮肤和血肉,惨叫声不绝于耳。
夏侯仪轻咳了一声拿手绢擦了擦嘴,晴儿那对沁着血的双目死死的盯着她:“夏侯仪……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几个侍卫也纷纷后退,远离了那个深坑。
只见晴儿的头颅一阵剧烈的晃动之后,一个鲜红的血人儿从地面上跳了出来。
是晴儿!
剧痛之下,她活生生的退去了自己的皮囊,整个血淋淋的身子挣脱出来。
当时的场面,狰狞恐怖,全场人都屏气。
血棍儿围着自己的皮囊挥舞了一下手臂,然后直直的朝夏侯仪扑了过来。
夏侯仪又惊又怕刚要起身逃走,那血棍儿剧烈的跳动了几下,倒在地上,不动了!
“啊!”
夏侯仪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惊叫声!
夏侯仪慌乱极了,猛一回头,竟是皇帝和新纳的凉妃。
“凉儿!”
皇帝神情异常紧张,赶紧一把扶住了已经快要临盆大腹便便的凉妃。
凉妃是半年前皇帝北伐回宫后带来的妃子,不知怎地,夏侯仪总觉得在这之前在哪里见过她,却又一时想不起来。皇帝非常宠爱这个看似来自民间的柔弱女子,刚回宫不久,就宣布凉妃已经怀有龙种,并且将本应留给皇后住的栖凤殿赐给了凉妃,宫内宫外的人都知道这是皇帝最爱的女人,不是皇后,却胜似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