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仪曾经暗中派人调查过凉妃的身世,但奇怪的是派去的人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给消灭了,她至今仍怀疑凉妃的身份不那么简单,但又说不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虽然自己比凉妃入宫早,也早早的诞下了皇子,但是夏侯仪还是留了个心眼儿,她一直主动和凉妃交好,人前人后“姐姐姐姐”的叫着。聪明如她,早就发现凉妃并不是那种恃宠而骄的女人,并且,凉妃好像对皇上,敬多于爱。虽然皇帝的心思都在凉妃身上,但是凉妃本身却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威胁,和凉妃交好,就是为了能够有更多接触皇帝的机会。
翻身的机会!
眼下凉妃好似被地上没了皮儿的血棍吓坏了,惨叫一声身子一下子就颓废下去,一袭浅绿色的宫装后摆,点点猩红的血迹正印了出来。
出血了!
皇帝大吃一惊,夏侯仪也手足无措暗暗心惊。
凉妃紧紧皱着眉,脸上虽然不施粉黛,但那气质风韵却浑然天成,她神情异常痛苦,抱着自己的肚子不停的抽搐,似是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凉儿!”
皇帝赶紧将她身子放平,然后朝身后咆哮道:“都死了不成,还不赶紧去叫御医?”
夏侯仪身子连连颤抖,眼珠子转了好几圈,这才虚虚的开口:“皇上,依臣妾看来,姐姐这是动了胎气,要生了。”
皇帝目瞪口呆,铁青着脸看着她。
她朝苏姑姑一使眼色:“苏姑姑,赶紧去叫产婆!”
“老奴领命。”
苏姑姑慌乱的离开。
凉妃一把抓住皇帝的手:“皇上,臣妾好痛!”
大量的鲜血从两腿之间流出,染红了地面,凉妃脸色苍白而虚弱:“皇上,请一定照顾好我的孩子……”
“凉儿,说什么傻话呢,你的孩子要由你亲自照顾,你要坚强,一定要好好活着!”
皇帝几乎是带着哭腔,夏侯仪惊呆了,她从未见过这个沉稳内敛的男人有如此失态的时刻,竟是为了凉妃。
他果然是爱她的,最爱。
夏侯仪暗暗比划了一下地上的血渍,已经扩散到了方圆一米,她心中暗笑,一个正常的人,流着这么多的血,是断断再也活不了了的。
心中有了底,她便显得卖力起来,轻轻拍了凉妃的肩膀:“姐姐,你再坚持一下,这是要生了呢,你就要有孩子了,自己的孩子,小皇子还等着你看他长大呢。”
皇帝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又马上紧紧的抱着热量不断流逝的凉妃。
凉妃一脸哀求的表情看向皇帝:“皇上,动手,快动手,我不行了,救我的孩子,救他,求你救他,这是唯一的血脉了……”
她没有丝毫的力气了,单靠自己,是万万生不下这个孩子了,她就要死了,却不能带走这个可怜的孩子。
见皇帝一脸痛苦默不作声,凉妃狠狠的抓住夏侯仪的手:“妹妹,你帮我,剖开我的肚子,救出我的孩子,快,再晚就来不及了,我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我倒是很想呢!
夏侯仪心中冷笑,但是她却并不动手。
在她看来,凉妃失血过多,是必死之人,她才不要再徒劳的去解决这个一直以来的眼中钉,她能拖一刻,那么凉妃肚子里的孩子就会失去一寸生机。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要死,就一起去死吧!
眼里是冷冷的笑意,脸上却挂着无比诚恳的泪痕:“怎么可以,在宫中,我们是最好的姐妹,我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姐姐再坚持一下,产婆马上就来了。”
眼睛稍稍的朝身后看了一眼,晴儿光秃秃的肉身还在地面,凉妃正是因为看见了这具尸体才受了惊吓动了胎气的,若是她就这么死了,皇帝一定会怪罪自己的。
正惶急的思考着对策,只见凉妃咬了咬牙突然抽手拔出了头上的金钗,没等皇帝阻止,她已经惨叫着划开了自己的肚皮。
呱呱呱。
一阵沉寂之后是婴儿委屈又嘹亮的哭声。
一双沾满血迹的手将孩子托到皇帝和夏侯仪面前:“皇上,就让妹妹代替臣妾做这孩子的娘亲吧,我就是个没娘的人,深知没了娘亲的苦楚,可别……可别让我的孩子遭受和我一样的痛苦……就让仪妹妹好好的将他抚养长大,以保墨国百年基业……”
夏侯仪浑身不住的颤抖,她被凉妃惊骇了。这个看似文文弱弱的女子,在生命消逝的刹那,竟选择了这样惨烈的死法来挽救自己孩子的性命!
鲜血飞溅,凉妃的肚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到处是污垢和血管……没有人可以死的这么惨,而造成这种惨状的人又是受难者自己!
也好,她死前的托付,正好可以免了自己的大祸!
凉妃,多谢了,你的死,正好成全了我!
你就去死吧!
眸色淡去了畏惧变成了得意。
皇帝接过那血淋淋的孩子时,夏侯仪假惺惺的扑倒在凉妃身上嚎咷痛哭:“姐姐……姐姐,莫走……是妹妹不好,都是妹妹不好啊。那个贱人通敌叛国,我刚处置了她,不想怎么就被姐姐撞见惊了胎气呢?作孽呀……早知姐姐会来,我宁可放了那个贱婢啊……”
此时,苏姑姑领着御医和产婆呆呆的立在三人身后,见着眼前的状况,纷纷将眼睛捂住,浑身颤抖不止。
“皇上!您就饶了云长吧!”
又是一声尖利的哭叫,夏侯仪根本就顾不得任何,死死的抓着皇帝的龙袍苦苦哀哀求。
皇帝身子一颤,思绪从那不堪的二十年前又回到了现在,他缓缓地俯下身子,静静的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夏侯仪。
眼前的女人,风风雨雨跟了他二十多年,立她为后,是为了给希臣一个良好的生长环境,凉儿死了,他要让她的儿子从一出生开始就活得万人敬仰!
当年,他最终还是尊重了凉妃的决定将希臣交给她抚养,不管怎样,她还是有功的。
大手慢慢的抬起,轻轻摩挲着夏侯仪脸上的每一处肌肤。她老了,当年润泽的皮肤已经不再,眼前这张脸,尽管用了世间最高档的保养品,却依旧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细细看去,还是有一些鱼尾纹顽强的趴伏着。
“夏侯,为什么你就不能像凉妃那样娴静善良一些呢?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朕还是半点都不爱你?”
喃喃自语,神色突然大变,狠狠将她一推:“滚!”
夏侯仪被皇帝猛的一推,刚刚稍稍缓和的情绪瞬间又崩溃起来,她大吼一声:“皇上!”
刚要离去的脚步堪堪僵硬在半空。
“皇上,再给云长一个机会吧,求您了……”
额头贴地,她闭着眼睛深深冲着那道明黄的背影跪了下来,她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没有了唯一的儿子,她要给云长一个光明的未来。
皇帝冷哼一声,踏步离开,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太子府。
听风阁。
修长笔直的大腿悠闲的架在书桌上,男人轻摇折扇垂着眸子一派娴雅。
完美的轮廓,冷清的气质。
嘎吱。
门被轻轻推开,一名清丽的女子端着汤药轻轻入内。
身材高挑,细腰圆臀,青春逼人。
“铃儿,你来了?”
百里希臣依旧半合着眸子,轻轻唤道。
铃儿含笑点了点头:“希臣,该吃药了。”
娴熟的将书桌整理干净,转身把药碗端在男人嘴边,又用汤勺轻轻搅动细细的吹凉。
“宫里可有什么消息。”
百里希臣收了长腿,整整衣襟接过药碗,犀利的凤眸瞬间光彩照人。
铃儿不禁有些看呆了,跟了他十五年,却还是每看他一次,就失神一次。
这个男人,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
“皇后当着群臣的面大哭替宁王求情,不过皇上并不为所动,看来,这次宁王是永远没有机会翻身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他会带着她攀上那天下的制高点,看云卷云舒。
她懂他,作为男人,没有一个没有这样志向的。更何况他是太子,这世上最桀骜不驯的男子,本来天下就是他的,他所作的,不过是扫清登基前后的障碍而已。
凡是挡路的人,都得被扫清,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兄长!
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无条件支持!
犹豫了一下,干亦铃接过喝剩的药碗放在桌上,抬眼看去,百里希臣依旧微垂着眸子不说话,似乎在考虑什么。
良久,百里希臣起身立在窗前,眺望着满庭院的菊花,淡淡地说:“二十年前,皇后害死了我的母妃,也是该她得到报应的时候了。去准备一下,明天起程,去清池。”
去清池?
铃儿一愣:“希臣,你身子刚好,就要亲自己去那随时会战乱的地方?”
百里希臣点了点头,冷笑一声:“区区一个云国,云长拿不下来,我便亲自己前去,你说,若是我拿下了云国,父皇会怎样?”
会怎样?
当然是储君之位更加稳固,天下百姓人人称颂,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如此一来,宁王与太子只见的距离,更远了。
“懂了。”
干亦铃点头离去。
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她要全心全意去做的事情。
干亦铃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百里希臣缓缓回身做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木桌,轻声道:“只是到时候,阿勉会怎样?”
清池营帐。
阿勉收拾完毕,又找了件士卒穿的衣服换上,这才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龙玉不见了。
这小家伙忽男忽女行事作风颇为另类,好歹她有神力护体,应该是安全的吧。
掀了帘子踏出营帐外,她寻思着找个什么借口去探望一下重伤的杜紫藤。
“阿勉。”
熟悉而柔和的声音。
百里云长一身淡蓝色的长衫,美如谪仙。此刻,他静静的望着阿勉,眉目紧锁欲言又止。
阿勉笑了笑,正要再开口,百里云长突然一把拉起她的手将她重新拖进了营帐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