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被皇帝在天山雪莲的眼皮底下生生带进皇宫,一路上,我只拼命地想,为什么天山雪莲忽然这样了?
他一句什么都没发生过讲得倒是轻松,我很沉郁,那我肚子里的孩子又是怎么发生的?
这对于我来说,无疑是一个很重的打击,打得我在回京的途中东倒西歪,神志不清,最后昏死在马车里。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我更是不得知。然而,我平时虽有些自作多情,但脑壳儿还是很清楚的,我忽然成了皇帝三宫六院众妃子的其中之一,不见得是因为皇帝喜欢我才不择手段抢我人,估摸着和那密旨有很大的关系。
进了皇宫,皇帝下令,我连寝房都不得踏出一步。
之后几天,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得而知。
如今到了这个关口,一日一日过着,反而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木然中拼命地想着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保。皇帝定容不下这个孩子。
我被皇帝冷在寝宫里个把月,一日,皇帝忽然来看我了。
他挥手屏退了太监和宫女,想与我独处。他走过来,坐在床边看着我,问道:“这些天是否想清楚了?”
想清楚什么?
我惊疑,皇帝看我茫然的表情,龙颜有些不悦,“不管你有没有想清楚,事已定局,你已是朕的爱妃。”
我有些明白了,原来他故意冷落我个把月,是想借机惩罚我,顺便趁这段时日让我想清楚我如今的位置。
我沉默。
皇帝忽然一声叹气,却叹得异常冷:“朕能容忍沈离娶你一次,也能容忍你再嫁池醇尧,甚至容忍你肚子里的孩子。但是,从现在开始起,朕绝不能容忍你柳夏绘的将来有半粒沙子存在。”
我抽了一口冷气:“什么意思?”
皇帝按住我的肩,道:“你进宫除了池醇尧没人知道,待你生完孩子,朕把孩子给他,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不过,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柳夏绘,只有……”
没待他讲完,我用力拨开他,真是怒从脚底生。
“皇上,你这话讲得好像自己比菩萨还仁慈,就算我有了另外一个身份,但是以前的种种是抹杀不了的,至少那些人和事一直都在我心里!”
皇帝瞅着我,不说话。
我接着道:“早在十多年前,你就留意我了吧?”如同醍醐灌顶,这一刻,我从未那么清醒过,“皇上,我只想知道,密旨里到底写了什么?”
皇帝冷然:“关于密旨,你无需知道太多。”
看来,他是铁了心不告诉我了。
但我不想就这么认命,就算垂死挣扎,也得好好地拼一下。
皇帝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忽然站起身,望着别处一字字说:“若是你再固执,那就别怪朕。”
心惊时,只听他拍了两下手,寝房外走进了一个宫女,端着一碗药朝我的方向走进,然后福了福身。
不会是堕胎药吧?如果是,我宁死不喝!
这一瞬间,我想了数十种宁死不喝的办法,例如摔破碗割腕威胁,或者拔下发簪戳脖子……慌神乱想的时候,皇帝已拿起碗,凑近了我的嘴。
我死死闭住嘴巴,目光愤愤地瞪着他。
皇帝叹了口气,道:“帝王虽无情,但朕对你还是留有一丝仁慈的。这只是安胎药,喝了吧。”
他有这么好心?我不信,依然死闭嘴瞪他。
“朕有这么不可信?”皇帝腾出另一只手摸我的头顶,动作温柔,“丑丫头,天子金口玉言,不说假话。”
他如此纡尊降贵地软语温言,我看着他手中的那碗药,松了口气,就着碗口,苦不堪言地喝下。
宫女接过他手中的碗,告退。皇帝在床边调整了姿势,替我掖被子,让我不自禁想起了在很多个夜晚,天山雪莲也是这般温柔地替我掖被子,如今物是人非,心中忍不住难受了。
“丑丫头,你可知道你现在住的是什么地方?”
皇帝忽然没由来问了这么一句,倒是好笑,这里不是皇宫难道还是我家不成。我不说话,根本不想理这个人。
他继续说:“这里是鸾凤宫的偏殿,待你生完孩子,就住到鸾凤宫的正殿。”
我不知鸾凤宫是哪种地位的娘娘该住的,依旧不想说话。
皇帝又玩起了我散在肩膀上的头发,笑得好像是天降恩赐一般:“这里原是前皇后住的,日后,你就是鸾凤宫的主人。”
前皇后?!!
这一下,我彻底地震惊了。小时候大逆不道的戏言竟然一语成谶!
倘若他在我孩童时期说这句话,我定欢喜得不得了,兴许还会在家门口放鞭炮庆贺,可是,如今听到这句话,竟觉得像摔落谷底,食不知味。
我已委实不想做什么劳什子皇后娘娘了。那不是我做得起的,也不是我该做的,更不是我愿意做的。
我正要垂死挣扎着说上一句,皇帝忽然道:“你陪朕说说话吧。”
之后,在我濒临爆发边缘之际,他与我说了很多。说的不过是他小时候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提得最多的是他童年时不开心的往事。比如,哪个皇子的娘亲差点把他害成又聋又哑的人,他小时候并不得先帝的宠爱,他的母妃因为不小心撞倒沈脱光的生母肖皇后被打入冷宫,最后死在冷宫里……云云一类阴暗不堪的往事。
他说,他八岁的时候亲手杀死了背叛他母妃的宫女。
他说,他处心积虑接近讨好肖皇后,最后在十岁冬天的那一年,终于亲手毒死了肖皇后,众人只知肖皇后旧疾发作暴毙,没人得知真相。
他说,那些曾经欺负过他和母妃的人,全都死了。
……
他越是揭露自己不齿的童年,我越是心惊胆战,听得我简直怕得要死。爹曾经说过,知道皇帝越多的秘密,命就越短。
我是不是刚好成了短命鬼中的一个?
能不能别再说了……我真不想听呐!
皇帝喃喃自说了很久,临走的时候,忽然对我说了一句:“丑丫头,这些话,朕从没对人说过,此时此刻,朕是真心待你的。以后……不会再说了。”
此时此刻真心待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皇帝的话,果然博大精深,不是我等平民百姓能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