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开口说什么,看到他那张已焦灼万分的脸,便咽了回去,任由他拉着往外走。
“阿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唤,帝俊拉着她的手突然之间握的死紧。
一抹玄色的身影停驻在身后,她顿了下脚步,空余的一只手朝他轻轻摆了摆,道:“阿若是谁,上神是否弄错了,我们幽冥阁没有这个人。”
说罢,又似想起了什么,侧头对帝俊道:“之前不是救下一名自称是墨君侍女的女子么,现在何处。”
“放在东阁,都安顿好了。”帝俊面色稍稍缓和了些,当着墨君的面把手搭在悠鱼腰间。
一副跟悠鱼相当熟稔的样子,温声软玉道:“放心吧,这些事都不需你操心。”
她脚下便不做停顿,直到跟着他一并踏上了观月楼,不由摇了摇头。
东阁是什么地方,住的全是些浊气未净的魔物,且喜好习性都相当的奇怪,把碧瑶放在那里——
不过,总比住在青崖那里好多了吧,再一想,墨君的人,关她何事。
很快将此事抛在脑后,她低头望着帝俊还握着自己的手,微微挑了挑眉。
既然浩鲲都说了,那么显然,之前她在幻境中所说的话,他也听到了。
露出这样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情,难不成,是在为她抱不平么。
“你想替那麒麟公子报仇对吗?”他目光沉沉的望着悠鱼,突然将话题一转。
只见他浑身的焦灼之气已经消减了许多,却被另一种冷冽的气息所笼罩。
或许如此刻这般沉默冷凝的帝俊,才更接近悠鱼在心目中为他勾画出的形象。
“是。”她点了下头,随即唤水卿替她端来灵犀。
之前枯黄的花儿已隐隐抽出了绿意,她看在眼里,总算挥散了一些积在心里的阴霾。
“至多十日,我会给你一个干干净净的仙界。”他语气中含了一抹坚决,说完这句话后,一身寒气已经散尽,面色亦恢复如常。
然后从怀中掏出装了碧落黄泉的翡翠小瓶,走过去,亲手将一滴色泽浓郁的液体倒在灵犀的根部。
很快,整株植物开始冒出盈盈绿光,
“每日滴上一滴,十日之后,此花定能重获生机。”见悠鱼一脸紧张的盯着那盆花,帝俊胸口气息一滞,眼里突然呈现出一抹痞痞的笑,伸出舌尖往瓶口深深添了一口。
悠鱼不禁瞠目结舌,心下只觉得此人行为实在乖张得紧,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他自舔过那药后,一张俊脸便涨得通红,身上原本温润如玉的气质消散无疑,露出了滑腻乖张的本性,一双眼里射出热切而渴求的精光。
本想直接赶他走了事,却又因着刚得了碧落黄泉,心里觉得欠了他人情,便一时没有动作。
谁知那痞仙看她默不作声,胆子竟更肥了些,凑上来一把将她抱起就往床上滚去。
她本就心烦,当下预备劈他个半死,却在听见他下一句话后,不禁一时怔住了。
“你眼里从来都只看得到他,没有我,永远也没有我……”
甘醇的嗓音此刻带上了一丝丝沙哑,整个人仿佛真的很难受,眉心紧紧锁住。
满面通红,原本细腻白皙的皮肤上也起了许许多多的小疹子,不似发,情,倒像是过敏的症状……
“我就是要灭了神道,让你看看,谁才是这世间最强大的王……”
“悠鱼,小鱼儿,这一世你已不是神,那么何不给我个机会,与我在一处,过那悠闲快活日子。”
悠鱼听着这话,眉头不自禁蹙起。
竟然,会是他。
帝俊口中又不安的嘟哝了一句什么,单用一只手仍拉扯着悠鱼,不让她起身。
她也不做声,心中默默的回想着一些事情。
就这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他终于耐不住性子,一只手臂撑起身子,由上自下瞧着她,眼中渐渐浮起一抹后悔之色。
又懊恼的抓了抓头,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别怪我,当初若非墨君将我们逼的太死,我也不会铤而走险。”
“幽煌,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出我的。”她别转头,实在不想去看他那满脸的红疹子。
“你身上的味道,我永远不可能忘。”他激动的去抓她的手,在被一把挥开后,一双纯色的眼眸里似蒙上一层薄雾,柔声道:“还记得那一回你在房中换衣服,被我和青崖看见吗,那时,我就隐隐猜到了。”
“所以你答应帮我找仙界那帮人报仇,不止毫不为难,反而正合了你的意。”她面上神情突然变得较真起来,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那****跟踪墨君到归墟,后来又一路尾随我,难道是眼睁睁看着锦宸死去,又在我即将魂飞魄散之时,故意现身相救。”
帝俊一听她的话,一张大红脸即刻便透出几分青紫,看上去煞是吓人。
将握着她的手一把挥开,不悦的低吼道:“原来在你心中,我一直是这样的人!”
他连额头上的青筋都已经暴起,似在竭尽全力压制着体内的暴戾。
“哦?”悠鱼倒不怕他,干脆从床上爬起,瞪他道:“那你告诉我,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这么一凶,他倒先泄了气焰。
“帝瑾献策,以你挟制墨君,这你是知晓的,却为何偏偏忘记了去查,那天一战,是谁做的仙族这边的主帅!”他语气里万分委屈与不甘,目光就那么直勾勾望着悠鱼,活像是她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似的。
悠鱼顺着他的话一想,心中不禁隐隐有些尴尬。
“我跟踪墨君,还能对那边交待,但到之后两边交战,却万万不能离身。”他胸口一起一伏,显是还未能完全平静下来。
又轻轻喘了口气,接道:“我也不知,帝瑾会背地里谬传天帝旨意,对你下了格杀令。是之后见紫薇星君并未按照原定计划行事,才察觉到事情有变,当即便临阵脱逃前去救你。”
“谁知道,竟是好心被当成了鱼肝肺!”
他刻意瞒下紫薇星君打了墨君三掌的事,说他是自私也好,总之,就是打从骨子里反感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和她接近。
“原来如此。”望着这般憋屈的幽煌,她不禁有些哑然。
依稀记得上古时期,为了魔界与三界的一切利益争端,幽篁经常来找墨君跟自己交涉。
那时他行事极其嚣张,且性情暴戾,对自己态度也总不冷不热。
但只一件事,让她突然对他有了改观。
据传魔王幽煌与九幽护法乃是拜把子兄弟,九幽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事,被墨君打散了魂魄,他竟生生分离出自己的一缕精魄来为九幽续命。
不管是谁,能为自己的兄弟做到这个地步,但就这份义气,都是值得敬佩的。
直到后来神魔大战,他也就此消陨了。
没想到这一世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竟投生为仙族。
而她亦堕身成魔,与他成为了盟友。
帝俊拖着她在床上一惊一乍折腾了良久,直到一道雪白的影子飘然而入,两人俱是一怔。
雪清寒干咳两声后,走到床边上一把拉起悠鱼,另一手抖抖索索的指着帝俊:“你你,你个不要脸的,竟敢占我家丫头便宜!”
这一回帝俊不再理会他,赌气呆坐在床上沉默不语。
“丫头,难道你已经和这家伙——”雪清寒一脸沉痛的表情,却一边冲她飞快的眨了眨眼。
悠鱼余光一瞟,只见墨君站在门口,显是方才跟雪清寒一起来的。
接着,雪清寒便伸手替她理了理根本就没怎么乱的衣襟,一边叹惋道:“丫头你身娇体弱,怎敌得过那头蛮牛!”
悠鱼额上滴汗,再朝门口看去,果见那人已消失不见了。
“清寒,你这又是何必。”她双眸幽幽望着远处,心中某处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既然已经决绝,就不要再来扰乱她的生活,让他彻底厌恶了自己也好,怎样都好,反正,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犯第二次。
“哼,我就是要替你出这口气。”雪清寒双手叉腰,十足一副母鸡护犊子的神情。
悠鱼失笑,随即目光不经意瞟向帝俊,竟发现他脸上绯红比先前更甚,且整个人都包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