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漫天罡气如冰刀般割过自己的身躯,她信手一拂,无数鲜活的彼岸花瓣便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朝他们席卷而去.
她足下不断盛开美轮美奂的莲花,被血染成艳红的长裙是她的战袍,天地万物皆是她的武器,所有的风雨为她所用,化为阵阵冰雹封冻万物,雷鸣声声,燃其熊熊火焰,仿佛要烧尽一切生灵。
他眉头越皱越紧,手中神剑突然发出万丈光芒朝她攻去,被神光击中的一瞬,她喉中一阵腥甜,猛地喷出一口血来,却仍不停止脚步。
这是她头一回见识到墨君的神力,亦是他头一回,竟将屠戮的宝剑对准她厮杀。
她要不断往前行去,直到杀尽她的仇人,让那些为自己战死的灵魂都安歇……
这一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她眼眸深处是坚毅与倔强,决心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将所有力量全部化为攻击力的结果,便是自身没有任何保护,她唇畔凝起的冷笑渐渐淡去,化为一抹强烈的恨意,朱唇一张一合,所说的字字句句响彻整个天际:“蛟龙双生,血脉相连,今日我便斩断这羁绊,以灭天之力……”
话音刚落,一直躲藏在墨君身后的小丑突然跳了出来,一腔忿忿的道:“你竟连墨君也要杀,我看,你真的疯了,疯了!!”
没等墨君从怔忡中回过神来,那曾经倾城绝代的凤族公主便已经化为了一具尸体。
“真是聒噪的女人。”悠鱼清冷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驻了半刻,便移向墨君,道:“我杀她,是为了替浩鲲报仇,那么你呢,又为何要她死。”
见对方眼中浮现出一抹不可置信,悠鱼不禁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曾经不是说要护她一世么,那么为什么明知我要取她命,还一直放任我靠近,墨君,你终归是个满嘴谎言,虚伪又狡猾的小人。”
“阿若,你恨我也罢,但为何要牵连进无辜的人。”他目光中呈现一抹悲悯,往周围漫山遍野的尸体一一看去。
他意欲拯救苍生,却害生灵涂炭。
天道功罚,神魔对立,是他一直恪守的准则,亦是他无法逃离的宿命,但这一切,却因她的堕天成魔而彻底的打乱了。
而事到如今,他还要怎样再战下去,难道,真要亲手将她杀死……
望着眼前一身杀伐之气,美艳而冰冷的女子,他终于缓缓的闭上眼,道:“阿若,你取我的命吧。”
天地之间的风,仿佛在这一刻化归静止,一瞬间宁静得诡异,他闭着眼,却感觉到眼前似乎正发生着什么。
恍惚中,似乎有纷乱的发丝撩过他的面颊,接着,便听一个悠远而宁静的嗓音淡淡响起:“我早说过,三界之中没有谁是我的对手,包括你……”一只纤手缓缓抚上他的眼,微风中带着血的气息,而她凑近了他的耳,言语间吐气如兰,“墨君,你可知道,我是谁……”
心头猛地一跳,他睁开眼,对上的竟是一双纯黑色,比天空更幽谧的眼眸……
被她那样注视着,仿佛一瞬间便被吸去了灵魂,思绪不受控制一般已飘回到那万年前的光阴。
他与小蛟,是天地初始时,出现在幻幽林中的两枚蛋。
大些的那一枚蛋,上头有斑斑点点的墨色,所以他甫一出生,便被叫做墨。
想到此处,他不禁觉得脑内生生的抽痛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长出。
剧痛中,只听一个清灵的嗓音在脑中唤道:“墨,你是被我选中的人,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不要让我失望。”
这声音带了几分俏皮,且一转即逝,下一刻,便是一道金光闪过,他这才终于看到了,刚才那个声音的主人是何模样……
微微润泽的幽瞳,长及脚踝的乌发,晶莹剔透的肌肤,如花瓣般美好的嘴唇。
这张脸他曾在梦里回转了无数次,是他此生都无法斩断的牵挂!
只见那柔软的嘴唇一张一翕,他不顾脑中剧痛,努力追寻着那抹声音的踪迹,便听她道:“我女娲在此发下咒誓,永生永世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人,今日选中神龙墨成为我的守护者,与我血脉相连。从此将所有记忆封存,直到心中对墨起杀念的那一刻,方会斩断羁绊,使我重新苏醒!”
他大脑轰的一声,突然整个人都跪了下来,双手紧紧的抱住头颅。
这一段,是他曾经丢失的记忆……
他从蛋中破壳而出,所见的第一人,是创世神女娲。
她灌输他天道公允的思想,令他用毕生心血来维持三界平衡,永生永世不得违背。
之后,她又洗去他脑中关于自己的一切痕迹,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生活在幻幽林中。
直到她的出现,同样的脸孔,他却不再记得,当时,她已不再是创世神女娲,而是他的双生妹妹,小蛟。
到头来,自己原不过是一枚棋子。
根本没有什么天罚,有的,只不过是女娲的一个诅咒。
而当她对自己起了杀机,则意味着她已不再需要这枚棋子!
只是当她发下诅咒的那一刻,确实没有想到,重生后的她会在那样漫长的岁月中,一点一点的爱上自己。
他依稀记得,在他诞生之前,天地间还曾有过七位创世神,只是不知为何,后来都接连消逝不见了。
尚沉浸在对真相的寻思中,胸口处突然发出一阵红光,只见他从魔界出发前就收在怀中的灵犀花儿如同一瞬间有了灵性,漂浮在半空。
悠鱼微微一笑,记忆中温暖的一部分涌入脑海,伸出手去,那朵花儿便化作一根链子落入手心中。
墨君尚未回过神来,她已转过身去,只留下一句嚣张到极致的话语,“墨,我命你为天地之主,自即日起坐镇魔宫,给我好生整肃整肃这乱极了的三界!”
他身躯一震,抬起头来,眼前之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让他整肃三界,做天地之主,还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荒凉的战场上,墨君缓缓直立起身,站在远处沉默了良久方朝着方才她离去的方向长啸一声,仿佛要发尽胸中浊气一般。
试问女娲上神,你来这世上走了一遭,可遇见了什么令你留恋的,还是过去所有发生的一切,对你不过如梦一场,梦醒便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