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警官一说出名字,打算为洛力辩解的我,却不知如何启齿。
只是呆呆地看着诸葛警官,指挥部下前往我的寝室楼。
这一切,我感觉是上天对我的报复。
冷静,我告诉自己必须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一连串的事件都围绕在我的身边,冥冥中,凶手似乎刻意与我为敌。
关乎真凶身份的DNA样本,是我亲手从焦阳寝室拿出来的,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那几根头发居然变成了洛力的,这一点很难解释。
我宁愿相信汴羽田是同性恋,也不信一个沉迷网吧的帅哥,是杀人分尸的恶魔。不论他是否袭击了王冬梅,一定有他的道理。
洛力的女朋友冯子琴跑到我面前,哭得像个泪人似的,说洛力让她来找我,说我是唯一可以帮助洛力的人,就像他帮我一样。
很快,我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王冬梅被袭击的时候,正是我被当成嫌犯关押的时候,正因为再度发生了袭击案,我的嫌疑才得以洗清。很可能是洛力为了替我摆脱嫌疑,才制造了这起袭击案,还为此负了伤。
王冬梅被袭的这个案件,和其他几起连环奸杀案有着明显的差别:前几起案件都发生在周末,而王冬梅是在周一被袭。从作案手段上来说,凶手每次几乎都能够快速有效地制服被害者,但王冬梅却恰恰相反,参照已死的奸杀犯张勇挑选被害人的体貌特征,王冬梅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但如我推理的话,王冬梅这起案件就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洛力所做的牺牲,令我感动不已。
冯子琴见我泪流满面,忙问:“你哭什么?”
我说:“洛力为了我,连王冬梅都敢上,我还怕什么!我保证会证明他是清白的。”我原本打算说洛力为了救我不惜背上嫌疑,但他敢找上王冬梅更令我感动,我明白这样的决定比汴羽田断腿还痛苦。
王冬梅的名字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冯子琴死缠着问:王冬梅是谁?
唉!女人就是这样,可以不顾情人的死活,但一定要知道情敌的死活。
最后我告诉冯子琴,王冬梅其实是学校里最高的一棵树。
3月8日?星期一
今天恰好是三八妇女节。
在这个妇女能顶半边天的社会里,女教师放假半天的妇女节,意味着学校普天同庆,大部分课程都暂停一天。
许多女生也吵嚷着要过节,说她们都有过男朋友了,不算女生,应该算是女人。
我就出面告诉她们,女生的男朋友越多越有面子,女人的男朋友越多越不要脸。
于是,她们还是决定做回女生。
半天的假期,也让我有空去找找线索。
我始终觉得DNA的样本上出了问题,焦阳寝室里取到的头发,变成了洛力的,一定是被人掉包了,这个人一定就是真凶,那么谁的头发会跑到焦阳的梳子上去呢?
我想到了焦阳的室友!
于是我去找杨光,拿到了焦阳三位室友的个人资料。
三个人中,我先排除了一个身材矮小的,用诸葛警官的话来说,就是不具备作案工具。第二人排除的理由更简单,因为他染了一头黄发,并且他的头发一直是黄色的,但我从梳子上拿下来的头发,是黑色的。
通过排除法,我注意起焦阳的第三名室友。
他名叫凌青,留着长发,看起来颇有几分艺术家的气质,以他的发型借用焦阳的梳子也很正常。而他的外貌特征,很像老鬼两次看见,带走小红和殷吉辉的那个长发男生。这两个人,一个被害,另一个失踪至今,长发男生嫌疑最大。
通过杨光的了解,凌青虽然付了学校的寄宿费,可自己还在学校附近的居民楼里租了房住。
老鬼说过,殷吉辉就是被长发男生带往那几幢居民楼的方向。
问到了门牌号码,我本打算多叫几个人一起去,可发现洛力和汴羽田都不在了,杨光说他没空,焦阳已经同我绝交,其他那些平日里所谓的“兄弟”,吃喝玩乐找他们没问题,真的有事找他们,还是不够放心。
下课后,我决定只身前往。
不知是直觉还是错觉,不管在学校的哪个角落,我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始终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以防不测,我拆了一根床架下的钢条,插在了裤腰带上。
居民楼靠着马路,被风雨腐蚀的灰色外墙,已经布满了裂缝,抬头望去,一排危房正呼唤着动迁组。
凌青住在危房的顶楼——六楼,对于我这个一身是伤的人来说,走上去的难度等同于二百五十斤的胖子跑一千米。
我正欲迈步跨进居民楼,身后一声巨响,犹如惊天闷雷。
一转头,制造这么大声音的物体,就在咫尺距离之间,我看后,差点没把昨天的晚饭喷出来。
我完全不知该用哪个量词来形容这东西了,扭曲的手脚断成了好几截,头颅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鲜红的液体正流遍那张被长发所覆盖的脸孔,湿漉漉黏糊糊的头发让人汗毛淋淋,被风吹起的衬衫已是衣不蔽体,骨折的肋骨刺穿了皮肤,白森森地暴露在空气之中。两只拖鞋飞出老远,散落在了车道上,这块血肉模糊的地方,唯一保持干净的地方就是尸体的脚底板。这是我出生以来见过最恐怖最恶心的东西了,简直无法再多看它一眼。
那畸形的血团,让我第一次领悟到男人乳头的作用,就是用来区分身体正反面的。
我吓得寸步不敢动,直着双腿站在原地,直到将所有奇怪念头从脑海中过滤后,我才意识到:有人跳楼了,而且还差点就砸在了我身上。
我斜眼看了看地上的那摊东西,长发的特征已经为我说明了许多问题。而他的右手食指,是一片新近长好的指甲。
小红牙箍上的残留指甲,是他的。
我想大声呼救,但偏僻的地方,空无一人。
因为手机丢了,我只能跑回学校的门卫打电话。
边跑边想,人已经摔成这种形状,应该不需要再打120急救了。
我刚退后几步,下意识地回头仰望正对尸体的这排窗户,发现唯独六楼的敞开着。
窗边,一个人影忽闪而过。
是凶手!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我折回楼道,握着钢条,直冲居民楼的顶层。
我一鼓作气跑到四楼,已是满头大汗,我停下来想了想,发现其实我根本不用着急,因为整栋居民楼只有楼梯道一个出口,凶手要逃脱,必须从楼梯走下来,没有别的路可走。我没必要冲上去把凶手抓住,一来上面房子结构等情况不明,容易遭到伏击;二来万一凶手穷凶极恶操着菜刀之类的凶器,我就拿着根钢条鲁莽地冲上去,很容易成为我们学校见义勇为事迹的主人公。
我想目前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只要困住凶手就行了,等待警察的救援。
就在我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头顶上的楼梯时,猛然斜刺里蹿出一个人,对准我的腰眼狠狠地撞了过来,我失去平衡,人一下子栽下楼梯。刚滚到楼梯弯道的地方,没等我睁开眼睛,我肚子的伤口上又结结实实被踏上了一脚。
那人笔直冲下了楼梯,寂静的楼道中,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我挣扎着爬起身子,咬牙追了下去。
没想到凶手居然躲在四楼居民房门口的暗处,想必他本打算等我冲上六楼,再下楼逃跑的,但我候在四楼妨碍了他,于是他就冲了出来。遗憾的是,我没有看清凶手的长相。
我跑出居民楼,已经有几个路人在围观尸体了,有人掏出手机打着紧急呼救电话。
在校门的方向,一个人在玩命地狂奔着,我被甩开了六七十米,眼看就要拐过围墙了。
我毫不气馁,要知道,跑步可是我的强项。我快步追赶着身前的人,天色渐渐暗淡,虽然人影越来越近,却在暮色下,越来越模糊。
转过校门的围墙,是直直的一条路,我掌握着短跑时的呼吸节奏,慢慢缩短着和前面的差距,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前面的人体力不支,脚步显得沉重起来,但他又将到了围墙的拐角。他扶着墙角,蒙着面的脸回望了一下,便拐了过去。
随后,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他凭空消失了。
当我拐过墙角时,发现又是段一侧是高墙的直线街道,除了路口的一个配电站,没有能够藏身之处,更不可能在至多三秒的情况下躲起来。
我检查了那个配电站,除了塞满电缆及变压器,那里头连个小孩都藏不下。
三秒钟,不可能翻过高墙,不过跑完这条直路并拐弯,但人却不见了。
我怏怏地往回走去,右脚脚踝的老伤,又在隐隐作痛。
有人跳楼的消息不胫而走,许多同学走出校门驻足围观,还有人拿出手机拍起了死尸,更有甚者,直接操起画板,现场写生起来。
我远远看去,除了没声音,这场面跟街头卖艺时一样热闹。看来大学住宿的生活真的有够无聊的。
有同学认出了跳楼者是凌青,议论纷纷。
“他不是凌青吗?怎么会跳楼的?”
“不知道。我昨天还和他一起上的自习课呢。”
“这人本来就神经兮兮的,我从没见过他和人说话。”
“我听说他上学期成绩跟不上,压力很大,会不会因为这个想不开啊?”
“我成绩比他差多了,都没想不开……”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自己从六楼跳下来的,可我心里清楚,他是被人推下来的。
一般跳楼的人,出于本能,在跳楼时总会避免撞到楼下窗前的晾衣架,双腿会蹬墙而出,用的力气越大,坠落的地点与窗户之间的角度也越大。
可是凌青坠地时,差点砸到将要进楼的我,他的坠地地点几乎垂直于居民楼的外墙,很可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推下楼的。
肯定就是我追的那个人,把他推下去的。
那人会不会就是失踪多时的殷吉辉?我虽然追了一程,但那人的长相、身材我都没看清,只是从他踩我身上的那脚判断,这人体重应该跟殷吉辉差不多。
焦阳和他的另外两名室友也在围观的人群里,焦阳冷静的眼神,就跟当年他目睹火灾时的一样。
如果夏菁说的是真的,焦阳为什么要把带着火星的东西扔向亲生父亲?他的父母究竟是不是被他所谋杀?
那时的焦阳未满十四周岁,真的杀了人,法律也没办法制裁他的。
在他那具高大魁梧的身躯下,隐藏的究竟是一颗天使还是魔鬼的心?
焦阳扬起高高的头,吃吃地望着凌青跌下的那扇窗户,我也同他一样,不知凌青的房间里,会有着什么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