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方更急了,原地转着圈儿地找砖头,最后,在墙角捡起一根拇指粗的树枝,冲着人群大跨步地走了过去。中年记者一边说着“韩老师,您息怒”,一边瞅准了机会举着相机调焦距。
生子听见门口的动静,打开门冲了出来,正好看到韩东方有些狼狈的样子,二话不说,转身到院子里抓起一根钢管又冲了出来。“砸,生子,砸碎了他们的机器,我赔!”韩东方在身后鼓动生子。
眼见大事不好,孟宪辉赶紧从车上跳下来,抱住了生子的后腰;韩东方抢过生子手里的钢管接着追赶。“糊涂你!”孟宪辉对着生子吼道,“快把老韩拦下来!”生子于是也学着孟宪辉的样子从身后抱住了韩东方。
孟宪辉赶紧跑回去,从车里拿出手机给他在报社当主任的朋友打电话,一边跟对方小声嘀咕,一边急得原地转圈。
韩东方喘着粗气进了院子,并不理会孟宪辉。
过了半个多小时,孟宪辉才悻悻地进到院里,没好气地抱怨韩东方:“老韩,你也太冲动了!”
“我冲动?你怎么不说那帮人不懂规矩!”担心沈欢受刺激,韩东方压低了嗓门争辩。
“这回好了,报社的哥们说话也不好使了,人家拿着你的照片,马上到另外一家报纸当摄影部主任去了,哎,这年头……”
“爱他妈当什么当什么,当了主任老子也敢打他!”
“你这又是何苦呢!你以为你是大艺术家,你以为你是美国的身份证人家就不告你了!”孟宪辉气得半死。
“他们再敢上这来捣乱,来一次我打他们一次!”韩东方嚷嚷着。做了几个深呼吸,他轻轻推开了沈欢的房门,沈欢仍只是望着墙壁发呆,看着她的谷小亮却已经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小欢子!”韩东方俯下身子跟她说话,像爸爸一样跟她商量,“到院子里去坐一会儿吧。”
“坐什么坐!还没下课呢!”沈欢喷了他一脸唾沫,“昨儿让你背的朦胧诗你背了吗?”
韩东方还没来得及说话,谷小亮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当看到沈欢怒气冲冲的脸,谷小亮的第一反应就是看表,“糟了,我怎么睡过去了!”他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抽屉,拿起里面的瓶子挨着个儿地往外倒药片,“又忘了给她吃药了。”
看着沈欢把药吃下去,韩东方说道:“这样不行,明天就去医院。”
33、
回家的路上,孟宪辉才留意到那秋早前给他发来的一条短消息:“签证过了。房子留给你,厉雪的钱我来还。对不起你,我爱你。”
城市的深夜已经够让人伤感,偏偏又在此时看到这样堵心的句子,孟宪辉的心头顿时像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大石头砸中。他将车停在路边,半天缓不过来神。
打过去一个电话,他才知道那秋已经搬回了学校的单身宿舍。孟宪辉的第一反应就是蚊子。那秋所在的宿舍楼是一栋老楼,年久失修又潮湿,每到夏天,蚊子变结集成数量不等的团队,一波又一波地杀进来,那秋一晚上要烧掉四五盘蚊香,蚊子是赶走了不少,早上起来她自己也熏得眼睛通红。
“秋儿,你还是搬回来吧,本来咱俩相处的日子就不多了,你还搞分居?”
那秋在电话那头抽抽搭搭地回应:“就这样吧,不分居我走的时候怕受不了。”
“那咱就不去了,不就是个美国吗?难道我在你心里还比不上一个恐怖分子的目标?”
“我都折腾到这份儿上了,不去,我对自己说不过去……”
“好,那就去,去!只要你还回来,我就等着你……”
尽管孟宪辉每天在电台里都说一些肉麻的酸词儿,更把死不要脸的那些情话挂在嘴边,可轮到自己头上,就只剩下干巴巴的字句和心口的那些酸楚,这也许就是假相与真实生活的不同。
“……我已经跟老韩借了一笔钱,你走的时候带上,厉雪的钱我把房子一卖就还上了,按现在的房价,还能小赚一笔……”
听了这话,那秋抽抽搭搭的频率更加密集,她问:“孟宪辉,你不能跟我一块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