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初中这种事,对亓一然他们而言,就像人,生而必死。镇子上唯一一所中学,以他们的出身,没什么选择性。入学考试只有语文跟数学,两门只要都及格,就能收到来自初中的一张正儿八经的大红纸,上书《录取通知书》。没人会遗漏,即便是被家人送去外地读书了的。
开学第一天,亓一然就兴奋不已,因为他跟铜人一个班,这个很让他觉得对味的小学玩伴。
趁着秩序未稳,这俩人时不时结伴溜达一圈,东瞅瞅西看看。找人,找回忆,找未来。
“看见没?那个班,第三个窗子,靠窗的位置,就是她的。“铜人坏笑着碰了碰亓一然的胳膊。
“谁的?”亓一然反过来若无其事的问他。
“还能有谁,你的梦中情人呗。“
“关我什么事。”亓一然冷笑了一声。可不么,关他什么事。
不知从哪里泼出来一盆水,他二人脚步稍微再快一点,就能落个结实。铜人刚要上前找茬,亓一然拉住了他。回想甩出来的盆子的轨迹,这明显不是针对他俩的。几乎是在下一秒,蹦出来两个人,这种地方出没的,不是新生,就是二年级了。后面那个看着是被泼到了,发尖的水珠刚要挂住,就因为奔跑甩掉。前面一个还在嬉笑,仿佛对自己的得手很是得意,追人的见间距愈来愈远,索性捡起盆子丢过去,正砸中脑袋。一秒钟,追逐游戏就掉了个。然而角色转换后并不拖沓,一把抓住后就是拳脚相向。这时间,无聊的围观人群本来就多,二人面子上挂不住吧,笑容立刻凝成冰霜,一场打闹就成了单挑。
亓一然拽了拽铜人,示意他看戏的位置不是雅座。二人淡定的略过战场,才发现,自己刚刚也处于人群视线的正中央。上楼来正要加入围观群众的行列,这出闹剧就被教导主任一人一巴掌杀青了。
被呵斥哄散的围观群众,刚好同班那一小拨人又撞见了亓一然二人闲庭信步的姿态,自此就被误解成“处变不惊”的人物了。
班主任一一点名,他俩很庆幸,初一班主任是小学六年级的班主任,用班主任的话说,这也是缘分。
老师特意把他二人名字放在一前一后点,亓一然答完到,班主任微笑着说:“你们俩可要加油,别让我失望哦。”
这俩人也是赶巧,异口同声的回了仨字“知道了”。
“亓一然,有姑娘盯着你看呢。”同桌轻轻碰了碰他。
“关我什么事。”其实他是看到了,只是不太喜欢这一款,照旧摆弄着手里的拼图游戏。
“长的挺好看的呢,不看看?”
“没兴趣,别打乱我思路。”
“哦。”小同桌无趣的停止对话,嘴角却扬起一丝微笑。
外面又吵吵闹闹的,围聚了好些人,开学第一天,借着秩序还没恢复的间隙,这帮人总想搞出点名堂。
“铜人,亓一然,二玲出事了!”叫他们的,是隔壁班的小学同学,在小学也是有头有脸的姑娘,人送外号“大苹果”。大苹果为人仗义,爱打抱不平,小学自封大姐大,还真没人提出异议。彼时有人给她写了一首情诗,诗曰:“红红绿绿大苹果,几天不见想死我。你是前世一盏灯,照亮我的后半生。”可惜了这个情种,没有署名,也没人承认,连字儿都是剪报纸拼出来的,更无从查起。大苹果曾当着亓一然他们那拨男孩子的面豪言“只要这哥们敢像人亓一然那么有种,站出来承认,老娘就认他是条汉子!就跟他处对象!”
这番话曾让亓一然唏嘘不已。他倒是有种,换来的却是姑娘的连朋友都做不成。大苹果倒是痛快,奈何这男的这么怂。
二玲跟铜人有过一段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似有还无的恋情。二人都说没有真实发生,或者她承认时他不承认,他承认时她又不以为然了,以至于后来,双方都否认,也就往事随风。
亓一然跟二玲,说到底,其实什么也算不上,就同桌而已。但还是跟铜人出了来,一看究竟。
偌大的空地上,梨花带雨的二玲格外扎眼,与她对峙的矮子,是坐亓一然前面的姑娘。
“你老情人让人欺负呢,不过去帮个忙?“可能这矮子是大苹果也自知惹不起的角色吧,丝毫没有表现出要上前造势的样子。看得出她想要做些什么,却又并未施行,只是用言语给铜人施加压力。
铜人一脸无所谓的撇清关系,静观事态发展,把大苹果看急了。转而质问亓一然。
“你也不帮帮忙吗?你同桌被人欺负哎,没看到那谁也在旁边吗?不怜个香惜个玉表现表现自己?”
“关我什么事。”亓一然倒不是撇清关系,因为压根就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二玲也好,那姑娘也罢。
大苹果一脸无可奈何,这还是亓一然第一次见到这个大姐大束手无策的样子。争端现场也是奇了怪,良久不见有制止的老师过来。
眼看着那矮子要当众把争执演变为恶斗,就双方气势而言,二玲跟那姑娘在这个矮子面前显得如此势单力薄,仿佛只消矮子一挥手,后面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学姐模样的狰狞,就能撕了二玲她两个。
铜人还在纠结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大苹果越发显得胆怯,亓一然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突然叫住了那矮子。
“杨若思!”
“干嘛?你要护花吗?“杨若思像是等了很久,这句问题也像是憋了很久。
“该上课了,回来吧。“亓一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这么说。但是杨若思反过来的问句让他很在意,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间揭开了什么。这种意识的学名谓之曰“第六感”,事实证明,“第六感”这东西有时候真是不能算作迷信的范畴,这是后话。
开学快一周了,班里的人大致也都算认识了,新环境新人群,首要关心的,无非就是新白菜里,有没有自己喜欢拱的类型。看了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结论是,没有。
亓一然调侃铜人道:“你不说到了初中会遇到更多更正的女孩么?说好的姑娘呢?“
铜人也苦笑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