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个暑假,终于开学了。重新分班后,铜人分到了隔壁班,还好,不远。名单上,杨若思果然和亓一然还在同一个班,可是半天了,也不见她出现。
铜人来找亓一然遛弯,顺便看看新来的小白菜里,有没有面孔值得多看两眼。秩序未稳的校园里,依旧嘈乱。
二人逛到操场,铜人先开了话匣:“亓一然,听说没?最近镇子上出了人命。”
“关我什么事。”亓一然仍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可是铜人的神情告诉他,这次他逃不了干系。
“跟大唐有关?”亓一然问。
“不,跟杨若思有关。”铜人如是说。
亓一然愣了一下,赶忙又追问。从铜人道听途说的版本里知道,杨若思的父亲是镇上一霸,因和几个新势力争夺娱乐业的油水,大脑了一场,失手打死了人。对方抓着把柄,要抵命不要赔钱,杨父捱不过,正四处逃窜。
“这个镇子对她来说已经不安全,杨若思可能要转学了,你有点心理准备。”铜人拍了拍亓一然的肩。
回了班,杨若思果然半天都没见。
“想什么呢?”最先跟亓一然说话的,居然是姚靖。
“哦,你也在呢”
“是啊亓一然,还有郑媛媛呢。”姚靖指了指坐亓一然前面的姑娘。郑媛媛听见在叫自己的名字,转过身来笑道:“姚靖,可别打扰他了,他哪能注意的到咱们哟。”
亓一然苦笑以回应。姚靖和郑媛媛见他有心事,也不再打扰。
“嗨,亓一然,好久不见。”循声望去,是杨若思引荐过的,第一次没有出现的那六个姑娘中的那一个。
“你好,朱秀丽,好久不见。”亓一然礼貌回应。
“杨若思辍学了,她让我跟你道个别,让你好好的,不要挂念她。”
“她还说了什么?”
“条条大路通罗马。”
“还有么?”
“世间不止一座城。”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朱秀丽稍微停顿一下,复又说道:“亓一然,天涯尽处皆芳草,不必执恋,前路还有后来人。以后一个班,请多指教。”朱秀丽言毕,对他一笑,走了。
“得,又有的排队了。”郑媛媛这种自说自话的毛病,还真是到哪儿都改不了。
亓一然正发着呆,暗自苦笑这造化,还真是喜爱捉弄人,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干脆去找杨若思。可是以什么身份,什么名义呢?姐弟?自从亓家没落,两家已经十几年没有来往了。情侣?别逗了,这个年纪,别说杨家了,亓父都能把他打醒。同学?每年辍学的人那么多,这个身份,又能做出什么努力呢?
亓一然第一次发觉自己是如此无能为力,按照惯常的手法,这种时候该下起一阵雨。可他又不是生活的主角,上帝这么忙,哪里顾得上他这种小角色的心情。不信你看外面,晴空万里,已经入秋的微风,吹拂着带着凉凉的恶意,秋蝉寂寥,再唱不出热烈的歌曲,有几片落枫,飘摇着,飘摇着,被卷入半空,他还以为自己也是一片云哩……
用功读书吧,亓一然想着,知识,或许能改变命运,毕竟,这是他从幼稚园以来听到过最多次的,能用在他如今生活的真理。
“亓一然,你坐第一排来。”新班主任进来点名,点到亓一然,先把他座位调了。得,还是跟郑媛媛同桌。第一排中间四个位置,亓一然左边是郑媛媛,右边是朱秀丽,也难怪,全班成绩拿的出手的男生,寥寥无几,按成绩安排座位的话,排哪儿,都是女生堆。
“世界可真小。”郑媛媛习惯性碰了碰亓一然的小臂,权当问候。
朱秀丽也凑过来:“世界可不止这么小,亓一然,做好心理准备……”可能所谓的才女,都喜欢给自己营造神秘气息吧,亓一然对朱秀丽,平添了几分好奇,这姑娘,应该比郑媛媛有趣。
“喏,惊喜。”朱秀丽指了指门外,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亓一然惊愕的看着朱秀丽,她怎么会知道这起子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
“杨若思知道,我就知道咯。”
“你有超能力?”
“没。”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事情?”
“知己知彼而已。”朱秀丽察觉出班主任对他们的窃窃私语有了不悦,复又压低声音道:“猜的。”
“段颖,你先坐讲桌边上的这个位置。”这个被朱秀丽谓之曰“惊喜”的熟悉又陌生的叫段颖的姑娘,就是亓一然小学告白过的那位,现在被安排坐在讲桌旁,亓一然的面前。
朱秀丽瞥了亓一然一眼,低声说:“亓一然,你脸红了。”这句话,把亓一然和段颖的头都低了下去。
班主任安排好点名等事务就出去了,留学生们上自习。开学第一天,哪有什么自习,都在叽叽喳喳找话题。
朱秀丽单手托着腮,侧脸看向亓一然,笑着说:“亓一然,现在你可以感叹世界真小了。”
亓一然也看着她,要不说人以群分呢,朱秀丽身上的气场,和杨若思真像。不同的是,朱秀丽的言辞,有着让他难以否定的力量。
段颖落座后,跟谁都不说话,一个人安静的翻着书,犹似当年模样。亓一然偶尔瞄他一眼,立刻就能被朱秀丽察觉,或轻咳一声,或不经意碰他一下,每每都把他吓一跳。亓一然有些烦了,想对朱秀丽生气,却看到她在桌子上刻字,那个“杨”字,已经要成型了。他心中很是不快,犹如压了一块石头,不大不小的石头,刚好足够他心上难受。
亓一然去找铜人遛弯,没走几步便问:“铜人,你说大唐能帮我找到杨若思么?”
“说什么能不能的,去找他问问不就得了。”
铜人就拉着亓一然去找大唐,大唐不在班里,想来是校外的事情正忙活,还没来报到,反正今天没有门禁,索性就趁今天没课,校外溜达溜达罢。
转到了大唐新开的网吧,大唐果然在,亓一然和铜人说明来意,大唐也一筹莫展。他虽然算是半个身子挪出了校园,可这种神通,他还没几分把握,只安慰亓一然道尽力而为。大唐看上去有些繁忙,本是稚嫩的脸上,已覆盖一层风霜,写满野心的双眼,已积蓄了些许沧桑在黑眼圈上。铜人并亓一然与他道了珍重,回了学校。想想自己这些不痛不痒的繁恼,还真是不痛不痒。
日子慢慢过着,段颖仍是跟谁都不搭话,亓一然也觉得别扭,也跟谁都不搭话。郑媛媛只当他又在奋发图强,不作打扰,朱秀丽安静的观察着一切,不声不响。
大唐带来了一条有用的消息:“杨若思搬家了,去了南方。”
南方,是哪?大唐表示了无能为力,如果连他都能查出来,那还搬什么家。
“你知道杨若思家搬去哪里了吗?”亓一然轻轻的问朱秀丽。
“南方。”朱秀丽安静的做着功课,顺口回答。
“南方哪里?”
“黄浦江畔。”
“SH?”
“可能吧。要去找她吗亓一然?”
亓一然被问的呆住,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点头的幅度也小的难以觉察。
“路太长了,亓一然,世界可比你想象中还大。”朱秀丽仍旧安静的做着功课,仿佛这对话她就没参与过。
郑媛媛此刻注视着这一切,不自觉有几滴眼泪滑过,他拍了拍亓一然的头,说不出话。段颖她,起身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