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也能解千愁的吗?”
姜藜端起咖啡轻抿一口,动作优雅,恰到好处。她的凤眼微微上挑,好笑地望着对面的夹克男人。宁成资毫不避讳,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这个迷人而妄为的女人。女人都喜欢男人为她着迷的样子,宁成资相信姜藜也不例外。过了好一会儿,宁成资的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那你愿意陪我喝酒吗?”
姜藜一手将咖啡杯推开:“求之不得。”
宁成资像是接了令箭的将军,意气风发,搂紧了姜藜的腰肢,直接带着她向斜对面的酒吧走去。姜藜的动作自然大方,俨然是宁家二少热恋中的情人。
酒吧里似乎连灯光也沾上了酒气,斑斓晦暗,为舞池里疯狂扭动肢体的人群从旁助兴。再次一饮而尽,姜藜看着单手倚靠在吧台上的夹克男人,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得意笑容,想灌醉我,门儿都没有!老娘混社会的时候,你宁成资还是个乖乖少爷呢!
不过嘛,为了迎合他的心理,姜藜的眼底变得迷离起来,娇怯身子像是不胜酒力,偶尔左右摇摆一下,宁成资不失时机地环住了她的腰,姜藜低着头顺势扎进他的怀抱:
“宁二少爷,喝完酒心情可好些了?”
宁成资笑道:
“有你陪着我当然开心!不过啊,等把季岩彻底拉进我的阵营会更开心!”
“你是堂堂宁家二少,谁不给你面子啊?”
“堂堂‘深蓝’的老板,你姜藜不也是经常不给别人面子吗?”
这男人倒也不算是草包!幸好她没有真醉,还可以应付:
“那照你这么说,我今儿是自己送上门,别有所图来了?”
姜藜冷冷一笑,怒气腾腾,起身想要离开酒吧,但走到门外就被宁成资的保镖拦下了。宁成资心急火燎地跟了上来,劈头盖脸就骂:
“怎么可以对姜小姐无礼?”
姜藜笑容温婉:“主人都可以无礼,保镖自然是有样学样了。”
“姜藜,你……”
宁成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法儿说出来。和姜藜相识之后,他就调查过她的背景,除了是“深蓝”咖啡厅的幕后老板,姜藜没有任何多余的身份。一方面他确实是被她吸引了,另一方面他也想借助“深蓝”在盘阳的人脉资源,所以总是有意无意地接近她。今天本来是想等着她酒醉从她嘴里套些东西的,但没想到自己先不胜酒力,酒精的作用将他多疑的一面暴露了出来,造成这样尴尬的局面!
懊恼了好一会儿,宁成资说:
“姜藜,我送你回去吧。”
姜藜没有拒绝,让他将车开到香苒街的街口。车里一阵沉默,还是宁成资脸皮厚,先开了口:
“姜藜,我对你是真心的。”
姜藜坐在副驾驶上,自己将车窗摇下了小半截,以躲避宁成资喷薄而出的酒气。听见宁成资这般说,她“扑哧”一声笑了:
“宁二少,我都记不清有多少男人对我说过这句话了,难道你们每一个对我都是真心的?”
宁成资虽然不是宁夫人亲生的,但身为宁家的二少爷,自小只有他看不起别人,如今,在姜藜面前,他就像是一头钻进风箱的老鼠,怎么都受气!他早该想到的,姜藜既是一个大美人,又是“深蓝”咖啡厅的幕后老板,哪还会缺人追?他除了出身豪门以外,似乎再无其他优势,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已婚男人!宁成资一阵气恼:
“姜藜,我确确实实喜欢你!等我拉拢季岩,倒了宁荣凡的台,看谁还敢管我!到那时节,我就和家里那只母老虎离了,风风光光娶你进门,你说好不好?”
“那你要怎么笼络季岩?”
姜藜又嗤笑了一声,似乎不相信他的话,宁成资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自信笑容:
“这圈子里谁不知道季岩最爱的是凌雨檬?我已经花了重金打听到凌雨檬的消息,只要我找到季岩的老婆,把这张王牌抓在我的手里,到那时看他还怎么继续中立!”
说话间车已经停在了香苒街的街口,姜藜似乎在出神,宁成资将脸凑了上来,几乎快要碰到她的嘴唇!但让人遗憾的是,姜藜正好回神,一把推开了他。
姜藜的脸颊微微发红,看得宁成资又发出了一阵愉悦笑声。但在他离开之后,姜藜立刻变成了冰块脸,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扬子湾!
宋祈正在书房转着椅子浏览笔记本,听见姜藜来了,他有些疑惑,这么晚了她还来干什么?到楼下就看见穿着红色大衣的姜藜缩在沙发上,有那么冷么?一直待在别墅里的宋祈表示不屑,一面又让陈松赶紧弄一个暖手袋来给她捂着。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的?”
“我打车来的啊。”
姜藜回答,然后起身到厨房热了一杯牛奶,等她回来时,就见宋祈拧着眉头:
“下次就别赶过来了!你胆儿挺大啊,也不怕遇上地痞流氓。”
宋祈没好气地说,姜藜搁下杯子,突然就靠近了他:“你是在关心我?”
她刚喝完牛奶,嘴唇还沾抹着一圈奶渍,宋祈吓了一跳,往另一边靠了靠,别过头说:
“别扯远了,有事快说,说完我还要休息!”
这不依旧是当年那个大男孩吗?姜藜笑了笑,然后舒服地靠在沙发上对宁成资的打算作了一番分析。宋祈暗暗骂了一句,该死!那么重要的信息陈松那家伙居然没查到!
陈松在一旁呜呼哀哉,果不其然,祈哥又把他叫到书房结结实实骂了一顿,等到事情差不多完了,宋祈和陈松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又累又困的姜藜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宋祈面对着这幅美人入睡图有些没辙,他朝着陈松望了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你来摆平姜藜,给她安排一个休息的地方?不料那家伙却缩了缩头:
“祈哥,还是您来安排吧,我,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开玩笑!姜藜对祈哥的心思谁不知道?要是他帮了祈哥的忙,明天让姜藜知道他陈松把这等好事儿给搅黄了,还不得想方设法治治他啊?还是不要惹祸上身的好,陈松一溜小跑,迅速离开别墅。
宋祈想了好一会儿,无可奈何之下终于抱着姜藜上了二楼,准备让她睡在客房里。但半睡半醒的姜藜却不依,拉着他的领带厮闹:
“我不要睡在这儿,我要盖我的哆啦A梦的被子!”
这是喝高了?但方才看她汇报的样子完全不像啊!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他很困,而且……
“你还敢给我提哆啦A梦?!”
宋祈黑着脸,将她的双手牢牢控制住,随后将被子胡乱一裹,两人相偎着倒在了床上,一起入睡。
姜藜小心翼翼地眯着眼睛,确认宋祈睡着以后,才睁着大眼光明正大地瞧他。这就是她所爱的人吗?从他们相识的第一天起,她就敞开了心扉,为他撤掉了所有防线!
宋云收下宋祈以后,吩咐姜藜给他安排住处。泽塘近年来有不少小工厂都倒闭了,宋云趁势将这些厂房租下,作为手下人的住处。姜藜挑了一张向阳的床位,打扫干净。可惜的是没有棉被,床板上只铺着一床破烂棉絮。宋祈一连几日露宿街头,对这儿已经很满足了。但是姜藜却不满意,转身就跑,将自己那绘着哆啦A梦的天蓝色棉被一把揭起,甩给宋祈:
“你先用我的吧,我暂时和云姐挤挤。”
“这不好吧?”
少年踌躇着,但姜藜却硬要塞给他。宋祈不为别的,这图案,这颜色……拗不过姜藜,这床印着哆啦A梦的被子他盖了整整半个月!为此还受到不少嘲笑,说他像个小娘儿们,直到他打架时爆发出来的那一股凶狠劲,才把那些嘲笑封上!
但宋祈不知道,在那半个月里,姜藜只要想起自己的被子盖在宋祈身上,总是在梦中乐得呵呵直笑,和她挤床铺的宋云懵了:这小妮子抽的哪门子疯?
沉浸在单相思中的人们啊!她确实疯了。
今晚的宴会上,季岩放任自己,换来酩酊大醉。孟庭西要送他回家的时候,他还在四处找酒杯!宋云看不过去,想要帮忙扶着季岩,手还没伸出去,就被孟庭西推开:
“你不是会开车吗?到驾驶座上去!”
“哦。”宋云应了一声,心里面忿忿不平,这家伙又怎么了?整天就知道使唤她,还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老娘又没欠你钱!
想到宋云扶着另一个醉酒男人,孟庭西心里就不舒服,好像地盘被人占了一样。嗯,打发她去开车确是一个好主意!
位于京石路135号的季家,大眼睛男孩已经睡了,开门的是上一次那个穿着褐色衣服的老人,见季岩喝醉了,老人劈头就骂:
“混三混四的混账!就你这副醉鬼样子,猴年马月才能将我女儿找回来!明天我就带着冉冉回乡下住……”
老人进了厨房边骂边煮醒酒汤,宋云想要开口问问孟庭西这是怎么一回事,孟庭西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
老人给季岩喂完醒酒汤就上了二楼,季岩躺在沙发上,盖着一条毯子睡得正香。宋云蹲下身给季岩脱皮鞋的时候,孟庭西又不爽了:
“宋云,你可真行,对别人都比对你男朋友要好得多!”
宋云起身就踹了他一脚:“你只是前男友!前!懂吗?”
孟庭西躲避不及,闷哼一声。宋云就笑了,伸手替他揉捏被踢中的小腿。孟庭西也忍不住笑了,时光仿佛停在了这一刻,直到小腿被她揉捏得微热的时候,孟庭西突然就低头亲了她一下,措手不及。
“咳咳……”
季岩那带着戏谑的咳嗽声响起,刚醒来就看见如此有爱的一幕,季岩表示很嫉妒!自家老婆现在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想到老婆,季岩原本等着看好戏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细细地摩挲着左手上的戒指。
宋云的反应也是惊人,一把将孟某人推开,然后一本正经地坐直上身,就像是等着训话的员工。孟庭西有些懊恼,真是见鬼!自己刚才是被她蛊惑了吗?
“如果雨檬没有离开的话,我想我也会像你们一样幸福!”
季岩喃语,唇边的酒气很是明显。宋云想了一下,雨檬?李菲菲构陷她的时候不是说戒指上的“L”是指季夫人姓凌吗?难道季岩的妻子是凌雨檬?在她所读的那所大学里,被学院导师一致誉为“天才”的学姐?
“季岩你说的是凌雨檬吗?那个十五岁上大学,十八岁出国进修的天才学姐?”
孟庭西按住了她,和她的兴奋神态相反,季岩脸上一片枯败:
“嗯,是她。”
“那学姐现在在哪儿?”
宋云接着问,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孟庭西一直在试图使她冷静下来,只可惜正陷入“天才”崇拜的某人现在是热血沸腾。接收到孟庭西放出来的求救信号,季岩露出一抹苦涩笑容,说:
“她没在了。你别误会,我没说是去世!我们是在国外相知相爱的,那一年我20岁。我在国外进修的时候一边学习一边创业,她第一次怀孕的时候,我们住在一间十多平米的小房子里,无论是居住环境,还是治安状况都很糟糕!因为当地几个黑人青年火拼,雨檬恰好经过,无辜被人推倒流产!那天夜里,在一家很乱很脏的医院里,我站在病床前抱着她,她一直在哭,那时候我就发誓要让她过上好生活!”
季岩一边述说一边继续转动着手上的戒指:
“第二次怀孕的时候,我所创造的那间公司已经起步,我起早贪黑,她生下冉冉的时候我正在争取一个大客户,得了喜讯我对客户道了一句抱歉,转身就奔向了医院!从那一刻,雨檬和冉冉,是我季岩全部的命!”
季岩已经点上了一支烟,一边观察着二楼的动静一边继续说:
“你们可别笑,家里老人孩子不喜欢我抽烟,所以我只能是偷着抽。继续说吧,后来我的公司发展得很好,这一点庭西肯定清楚。我为雨檬补办了婚礼,买了更好的房子,冉冉也被送进了当地最好的幼儿园,我以为我的一生都会这样幸福下去!可到头来我亲手毁掉了这一切,毁掉了美满的家庭!”
“庭西你和宁荣凡走的那一年,我的事业蒸蒸日上,心里就开始膨胀起来了。我忽视我的家人,却迷失在世界赌城拉斯维加斯!最开始是因为要陪着客户才去的,可去了几次,我也迷上了豪赌,一掷千金的感觉让我像是吸上了大麻!我季岩自认绝顶聪明,却在赌字上栽了跟头!公司破产,房屋被我抵押掉,汽车也被变卖,唯一剩下的就是雨檬和孩子。那时候的季岩多可笑啊,真应该被关进疯人院!雨檬一直在劝我,可我的表现让她失望透顶,我对她和孩子视而不见。有一次冉冉生病,可那时候作为丈夫、父亲的我还坐在拉斯维加斯的赌桌前!她终于受不了了,瞒着我将冉冉送回国,交给了她的母亲。她那天夜里来找我的时候,我一再不知悔改,问她要钱,我说我要赢。直到她杳无音信,我才醒悟自己做了一堆混账事!”
淡淡的烟雾之中,季岩哭了,可他像是没有知觉,继续说:
“我曾经想过要自杀,但是庭西赶到国外,及时劝阻了我。雨檬还在,冉冉也还在,我要是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我回国做了一名培训专家,不远千里赶到雨檬的老家,岳母原先不让我见冉冉,我就在门前跪了一天一夜,那时候可是寒冬啊,我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冉冉跑出来哭着喊爸爸的时候,我连抱他的力气都没有,一个劲儿地说爸爸错了。后来岳母松动了,我就将岳母和孩子一块儿带到了盘阳,岳母将雨檬从我这儿受的气都撒在我身上,是我对不起雨檬,毁了这个家,我心甘情愿!”
一向活得意气风发的男人垂头哭得不能自抑,宋云递过纸巾,季岩胡乱擦了一下,目光定定地看着手上的戒指,那是他们还是贫寒夫妻的时候他送给雨檬的,也是她留给他的唯一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