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瘟九娘?”褚力敬自言自语。
从刚才黑烟的情况来看,加上是鹤足山的人出的手,褚力敬更加肯定这就是徘徊于人间寻夫的仙子瘟九娘。
说起来,这也真是个痴情的女子。四十几年前,她被当地百姓供奉于瘟神娘娘庙中,日日享受香火,庇佑一方百姓平安。一日,来上香的人群中有一位书生,清秀的八字眉,目光坚毅而单纯,挺拔的身躯配上颇为得体的青衣衫,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瘟九娘从五岁开始修道,凭借独特的天赋,得道之时才十几岁,所谓少女的情怀她不是没有,而是深深隐藏在得道之后的几百年的岁月之中。寂寂岁月,流淌的无声无息,她每日看护着人间,杜绝着瘟疫。她曾经想,也许,这就是永恒了吧。直到这位书生时常往来于瘟神娘娘庙中,一开始,瘟九娘并未特别留意,后来一次,书生家失了火,书生一夜之间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晚上就来到瘟神娘娘庙前,磕头,口中念念:得罪瘟神娘娘,小生冯其然,家中不慎失火,无处可去,在此借宿几日,望娘娘恕罪。瘟九娘本来就是一位心肠慈软的神仙,看不得人间疾苦,并未发怒,借宿就借宿吧。可到了夜间,冯其然躺下又突然起来,把地铺打到庙门外去了,大概是凡间男女之礼约束吧,瘟九娘觉得很好笑。睡外面就外面吧,晚上自己还得修行呢。到了半夜,外面突然狂风大作,紧接着倾盆大雨,瘟九娘一看不好,这样下去,庙门外那个书生肯定被淋坏了。于是她违背天道施了个法,把冯其然挪进了屋里。她本是一番好意,没想到冯其然坚决不在庙里呆,口中只念着孤男寡女的礼教的话。刚从外面挪进来,冯其然吓了一跳,向着庙中泥塑到:“请瘟神娘娘庇佑小生,不知小生遭遇是神是妖。”瘟九娘很生气,心想,本仙子花了那么多功力把你挪进来,是为了不让你淋死,不知好歹。但一想他凡人的身份,而且年纪尚轻,于是轻轻地开口:“本仙子看你可怜,给你一方避雨的天地,好好休息吧。冯其然不是胆小的人,身上自有一股傲气,断然回绝:”你我男女,夜半同处一室,小生深以为耻。“瘟九娘笑了,觉得挺有意思,她得道的时候才十几岁,即便之后经过了几百年的岁月,豆蔻少女的俏皮还是保留在灵魂里了,她现出真身,想逗逗这个有趣迂腐的书生。
书生看到泥塑里出来的竟然是个小姑娘,不禁也有了想笑的意思,原来他经常来拜的瘟神娘娘竟然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瘟九娘看穿了他的心思,假装生气的说:”我都好几百岁了。“可爱的模样逗得冯其然哈哈大笑起来,抬头仔细一看,面前的女子虽然年龄小,但仙韵袅袅,一脸端庄像,于是又肃然起敬。但没了之前的拘谨,他主动和瘟九娘聊起来,从修仙到琴棋书画再到奇花异草,聊的十分投缘。不知不觉到了天亮,雨停了,冯其然说自己要到镇上寻一份差事,告辞了。
晚上回来,冯其然手中多了个糖人,他想给她玩,可买完就后悔了,神仙怎么会稀罕这个呢,他想,她是神仙,他一直提醒自己。
到了庙中,冯其然不知道这位奇遇的神仙什么时候会来,于是就坐在地上读起书来,入夜一会儿,先听到几声优雅的浅笑,然后他看到瘟九娘现身了。她一出现就盯着他身边的糖人看,冯其然说:”喏,买给你的。“瘟九娘欣喜地说:”是吗?我小时候也吃过这个。“冯其然皱起了眉,她小时候,几百年前的事情了。瘟九娘接着说:“是啊,几百年了,我生在一个官宦人家,四岁的时候父亲犯了事,被发配了,过了没几年母亲死了,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幸好被师傅遇见了,他带我去了偶寄山,跟他一起修行,日后才得道升仙,位列仙班的。”冯其然听完黯然神伤,“原来你得道之前也这么苦啊。”瘟九娘点点头,拿起糖人仔细端详着。冯其然已然忘记了她神仙的身份。“你有俗家名字吗?”他问瘟九娘。瘟九娘想了想,说:“记得叫姝宁。师傅有九个弟子,我排末位,就唤九娘。“冯其然默默记下了她的名字。
在庙中宿了旬月之后,冯其然的宅子修好了,虽然简陋,但也能遮风避雨,院子里还能重菜养花,冯其然搬回了家中,几个月后,赴长安考试去了。因其文章锦绣,被皇帝钦点为状元,衣锦还乡。他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瘟神娘娘庙中,谢她的帮助,并拿自己的赐银捐给了瘟神娘娘庙,准备扩大庙宇。瘟九娘很失落。她知道他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
这天晚上,她放下身份,主动去了他的宅子,她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有那么一点点惊诧,”你还记得我?“他问瘟九娘,”姝宁。“他说。瘟九娘不语,半天,她才说:“你以后还回来吗?”冯其然眼睛亮亮的,“回来,回来看你。”然后他又问:“神仙可以嫁人吗?”瘟九娘摇摇头。“可以去长安吗?”他又问。瘟九娘又摇摇头。他沉默了。第二天,他上书朝廷,陈述自己不堪官场负重,情愿庸庸碌碌,于田间了了一生。谁知皇帝大怒,以不愿意报效国家之罪名把冯其然下了狱,本来只是判了流刑,后被奸佞之人从家中搜出他写的书,以书中有大不敬之由告了一状,皇帝更是怒不可遏,当时就命人把冯其然关入了死囚。
得知消息的瘟九娘欲哭无泪,她不能动用法术干预人间王法,否则不仅救不了他,她也会万劫不复。她求助他的师傅,他师傅沉思了好久,开口了:”若救了他,你们不能再相见,你能否做得到?“瘟九娘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只求师傅尽快救人。
师傅答应了他,果然,没几天,冯其然就从牢中不翼而飞了,师傅施法术给瘟九娘看了下,冯其然在某个地方安然地坐着。可是哪里呢,师傅没有告诉她。只叮嘱她好好造福人间。
她失落地回去了。日日想着再见他一面,她到处找他。
然后她失职了。
就在她四处寻找冯其然的某一天,一颗瘟疫的细胞趁她不注意流落在人身上,一瞬间,人间瘟疫遍地。她明知酿下大祸,却也无计可施,天帝震怒,命天庭削去了她仙位,命她再次修炼。
她本应该找个远离人烟的清净之地思过,然而此时的她,已经满心思地只想找到冯其然,只想再看他一眼,只想。。。。。。
她执着地不放弃他,到处找,为此,不惜施法伤害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