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将赵达约来酒吧,我已经穷途末路了,身上连钢镚都备上了,我需要从酒吧账上支钱来用,毕竟我广告业务需要钱,而且这次回去收火腿,订单也不小,又是一笔庞大的开支,虽然这算工账,但这目前的形势只能靠我自己来填补这个缺口。
“吴总,自从你从赵总手中接手酒吧以来,也快一个月了,他之前的账你也知道,算的清清楚楚,他拿走了他应得的,不过他帮你付了上个月的工资,这点之前忘记跟你说了,也是大家没找你要工资的原因,我们工资都是月初结算的,我舅舅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运营资金是你投进来的,这半个月整体还不错,两个酒吧的营业额达到了三十五万左右。”
我皱了皱眉,“三十五万?”这与我预期的少了许多。
“嗯,没错,你知道的,我舅舅走了之后,很多老总也就很少来了,他们许多都是来这谈生意的,消费自然撑场面,所以现在我们的营业额已经很不错了。”
我点了点头,奈何现在大家都是关系户呢,我接受了这种提议,随后我对他说道:“我现在需要从账户先提十万,等月末再汇总一起算,我相信你的能力,而且你也会将你舅舅曾经的产业管理好,你做账我放心。”我在有意无意地提醒他,千万不要自以为是,跟我耍小聪明,毕竟他的位置极为重要,我需要一个极为信任的人。
我不可否认,他之前肯定由于他舅舅的因素捞了不少好处,但我这里,肯定是要公私分明的,酬劳问题,我们可以明面上来,就是提醒他不要试图在账上谋私动手脚。
“好的,没问题!”
完毕之后,我说道:“好了,我走了,今晚大小事务你自己处理,有空我就回来对账,你会做得比银行职员还要好的,加油!”
“是是是。”
……
离开之后,我给车子加满油,随后去劳杰斯那里讹了两瓶好酒,虽然有些厚颜无耻,但我还真就是做了,没办法,我现在资金紧张,跟他砍价玩笑之余,他当真了,索性他直接以送的名义给我,盛情难却啊,最终的结果就是…我竟然问心无愧地接受了。
这是我回家给老爸带的,我可不会告诉他这是我讹来的,我不说,谁又知道呢,不过这一切也合情合理,我的酒吧跟他有业务往来,此刻也算是礼尚往来,还我人情吧,哪怕我最初是冲着周鸣而去,并非劳杰斯,但他们是一致的,也就是在这个产业之上。
要不要给老妈买些什么呢?想了半天,也没有啥合适的,随后我索性买了点营养品,虽然父母都还年轻,但这种东西还是需要的。
……
一路的行车,下午四点多,我终于回到了宣威,红日摇摇欲坠,透过树梢,我看清了它炙热下的阴凉,好似一壶清泉,浇灌了我久违的滚烫,窗外吹进来的风有些凉,我抽着烟,自以为是地抵抗着。
这里的气候确实不像昆明,冷暖变化明显多了,估计待会夜幕降临,带来的将是一场彻骨的冷风,席卷这座城市,而我抱着双手瑟瑟发抖。
玉兰不再清香,宣威的标志东山也尽显荒凉与萧条,不见昔日的绿意,时隔已久,一切仿佛上了年纪,蒙上了一层历史的面纱。
四季一个轮回,而秋天也将步入终点。
车轮碾过,带起阵阵落叶,它们在空中盘旋,随后远离了原来的落点,在新的地盘上,继续枯黄着,或许下一刻就会成为环卫工人的帚下亡魂,连同尸体,将秋天的痕迹抹去,当最后一片树叶掉落,宣威将会迎来一片冰雪世界,这是在昆明很难见到的场景。
一刹那,我竟然已经将思绪往前推进了,已经开始期待雪景的降临了,毕竟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雪了,如果带着陶心来体验这里的风土人情,带她感受漫天雪花,置身雪地之中,看雪花纷纷扬落,歇在肩头,攀在树梢,挂在房檐,用无数片细小堆砌成一个浩瀚的冰雪世界,那场面,想起来就让人心驰神往。
已经来不及过多留恋,我得在天黑之际赶回家,因此我现在必须将火腿的问题解决。
我找了这里的几家火腿收购中心,然后一一跟他们商谈价格,火腿在这里的价格基本都大同小异,但是一块钱我也会较劲的,连续看了好些家家之后,我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中一家之中。
“之前聊得也差不多了,我想要长期从你这里收购火腿,我要初加工的,而且你帮我挑选味道好的,我不希望我的餐桌上出现走味的火腿,这不仅是对我们信任的践踏,更是对我们家乡特产的亵渎,你觉得呢?”
“这个你放心,绝对不会,其实我也蛮期待我们火腿走得越来越远,成为全国人民餐桌上的一道美食,不知道这价格…”
我摇了摇头,不过还是认同了他的这种思想,毕竟在这种小城市,自有一套商业模式,给你30一斤吧!我觉得这个价格很不错了,而且我要的不是一点点,我们以后有着很多的合作机会,也许几年之后,你在此开了一家公司也说不定呢?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随后递给我一支烟,说道:“这次你要多少?”
“凑个整,一百只吧!”
“一百只?这么多?”他一脸惊讶。
“怎么,嫌多吗?”
“没有,只是我店里没这么多。”
“我现在不急,最迟半个月,你帮我搞定,没问题吧!”
“这没问题,只是…”
我看着他唯唯诺诺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我打消了他的疑虑,说道:“这你放心,我家海岱的,我会先给你垫付五万块,剩余的钱你自己先垫着,等到收购完成,我再交接剩下的钱,这下你没问题了吧!”
说完我又叮嘱道:“切记,火腿一定要好的,我相信你的专业水平,两年左右的味道最佳,反正你尽量吧,等第一批都卖出去之后,我们再来讨论下一批的问题。”
这个时候我终于看到他热情洋溢了,我会心一笑,这正是我所期望看到的。
“你就不怕我拿着这些钱跑路啊!”他对我开着玩笑。
“我熟悉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慧眼识珠还是有的,我相信我的家乡,更相信你这个人。”我对他说道。其实挑选那么多家我不是真的看价格和火腿,我主要是看人,因为这一切都建立在人上的,只有那些不图小利的人,才是我长期的合作对象。
杜宏泽,这个憨厚的生意人,正是我选择他的原因,他的淳朴善良,毫无掩饰,他的小心谨慎,足见他的生意头脑,交谈下来,他并未对我所说的理想产生嗤笑,说明他认可当前的形势,单凭我对他说以后在此开一家大公司,他没有矢口否认自己,说明他算是一个与时俱进的人。诸多因素结合在一起,我选择了他。
跟他的订单完成,我将钱转到他的账上,至此,我们的合作达成了一个良好的开端,而此时的夕阳,已经消失在城市的边缘,那留恋在高楼上的光芒,也渐渐消失了它的色彩,黑夜顷刻来临!
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大脑便会胡思乱想,旧城故事,那肆意挥霍的青春,昔日的点点滴滴,带着怀念从我的脑海之中冒出来,是该好好停留一下。
于是我开着车子,驶过每一条熟悉的大街小巷,去缅怀那些曾经放纵的时光,在校园里……在网吧里……在大街上……
太多已经支离破碎的画面纷至沓来,在我的脑海之中自由拼接,最终形成了一本厚重的历史影集,记录着我在这座城市的点点滴滴,也包括我那夭折的爱情。
逛到最后,我在美奂广场停下了,我笑叹人生无常,我们时常成为命运捉弄的玩偶,如果不是那场相亲,今日的我又身在何方,以后又该何去何从。
城市的霓虹相互闪烁,虽然不像昆明的夜景一般规模宏大,但不同的地域往往能看到不同的风景,我有限的视角之内,将这片日趋繁华的美丽收入眼底,我看到了一个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那最高的避雷针,就是今后台阶的文明,而它的高度,不过是文明的起点。
漂洋过海来看你,显然是不可能的了,远方的她,你还好吗?触景生情,愿我头顶高悬的明月在你那里依旧是温柔的,是思念的,因为我把那种友谊的传达递送给了明月,也许她懂我,也许她不懂!
我打开手机,拍下了一组照片,将整个广场的美丽镶嵌其中,模糊朦胧,若隐若现,灯光彩晕,假山喷泉,载歌载舞,返璞归真。
我将这组照片给陶心发了过去,她很快就回复我一个【发呆的表情】,后面附上“这是哪?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得意的表情】,当然啦,因为这是我的家乡,美丽的宣威,火腿广场。”
“哦,那以后我一定要去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如此神秘,说不定我会喜欢哦!”
“放心,你绝对会喜欢的,我拍照技术这么烂的人都能拍出如此效果,你试想一下,当你整个人置身其中,是不是有一种梦游仙境的感觉。”
“你就吹吧,这哪像仙境,看起来跟御花园差不多。”
她这想象力比我还要浮夸,我都只敢吹嘘传说中的东西,因为无论我怎么捏造,都有它的道理,毕竟谁都没有见过,而她给我说像御花园,虽然档次差了点,但足以说明它的美丽。
随后我又将照片也给于倩发了过去,我想看一看她会作何反应。
许久没有回应,我又跟陶心闲聊一会,终于收到她的回信,开口就问:“你回去了?大晚上在那干嘛?触景生情啊!”
对我这么知根知底,让我情何以堪,于是我回道:“是啊!当初我就在这里跟一个女孩相亲,人家没看上我…”
“你怎么别的没记住就记住这个啊,要是让陶心知道估计得扒你皮了。”
“她应该不会这么残忍吧!一直以来她都很温柔的。”
“嘿嘿!是吗?当初是谁告诉我有个女神经追了他几条街,还差点把他家门给卸了。”随后她在后面给我附上几个哈哈大笑的表情。
“往事不堪回首,让我颜面何存,就此作罢吧!”
看了看天色,回绝了二位,我也该动身了。
逗留了那么久,我又找回了那种淳朴的生活气息,颐养天年,将是我风烛残年的归宿。我已经看到了我人生的终点,尘土归一,无法束缚的命运,奈何我愁情万丈,总是无法摆脱肩负责任的忧虑。
我从草地上爬起来,深深嗅了嗅这里吹着的冷风,飘荡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的发香。回味,耐人寻味!
重重地关上车门,我开始往家里赶,浓重的饥饿感让我提起了精神,回家的路况不好,但我更加上心。
驶出城区,开始行使在双行道上,两边漆黑绵延的山岗,承载着往日旅途的多愁善感,虫鸣不绝,风声不断,很长一段路,都只有我一辆车,明亮的车灯在路面上摇摇曳曳,显得苍白无力,此刻我极度缺乏安全感,于是我将车窗紧闭,并且开了空调。
一路颠簸,一路煎熬,晃悠了将近五十分钟,我终于来到了我家的小镇,眺望着远方星星点点的灯火,我心中燃起一簇倔强的火苗,我的整片天空突然明亮了,家的味道在溢散。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昭示着夜行人的降临,车子在家门口熄了火,警觉的老爹从院内走了出来,接着就是一束聚光灯喷在了我的脸上,我赶忙捂住眼睛,乍现的强光让我无奈,“爸,是我。”
“看出来了,我还以为遭贼了呢!”
我欲哭无泪。
“有这么明目张胆的贼吗?”
“小地方的贼花招多着呢。”
走进家中,我将酒跟营养品放在桌上。
“小尘,吃饭了没有?”我妈关切地问道。
此刻我恬不知耻的本性瞬间暴露,“故意饿着肚子回来吃老妈做的饭呢?你们没吃完吧?”
“这孩子,怎么不提前打电话呢?这样我也好准备准备啊。”
“惊喜啦!随便给我整几个硬菜就行了,不挑食。”
“妈知道!”
说话间我又看了看老爸,戴着眼镜看书呢,于是我又忍不住嘀咕,“书香门第的我竟然沦落至此,心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