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洗手间做得实在是太妙了,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站在洗手间的门外了。你要不要试试?”
这时候,钟表大庆典已经基本上接近尾声,只有一小部分钟表还在响动,而且声音渐渐地弱下来。过了不到半分钟时间,钟表馆终于彻底恢复了平静。梅子韵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说了句“真可惜”。
经过刚才的一番惊吓,郅枫有些兴味索然,提议马上回去。梅子韵本来想看看馆主自制的钟表,但看郅枫的脸色不好,就勉强答应了。
两人沿着过道往回走,却蓦然发现过道的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人。
借着并不明亮的光线,郅枫看出那是个个子不高、头发乱蓬蓬的人。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嘴里似乎还叼着什么东西。
郅枫正在纳闷中,梅子韵却像见到了多年不见的好朋友一般。她欣喜地喊了声“李馆长”,然后就拉着郅枫快步走过去。
李馆长的眼睛炯炯有神,茅草窝一般的胡子后面是一张微笑的脸。他的嘴里叼着一根木制的烟斗,烟斗的烟锅里还有烟丝在燃烧,飘出袅袅的青烟。见他们走过来,他热情地打招呼:“欢迎来到我的钟表馆!怎么样,参观的感受如何?”
梅子韵开心地说:“感觉真是太棒了!”
李馆长点点头,然后又笑眯眯地看着郅枫说:“怎么,我的作品吓到你了?”显然,他刚才看到了郅枫受惊的那一幕。郅枫这才相信,展厅里确实装着隐蔽的摄像头。
李馆长一边说,一边走向郅枫刚才站着的架子前,拿起展架上的那个钟表。刚才郅枫被水井中突然出现的白衣人偶所惊吓,情急之中就把钟表扔在了架子上,结果,辘轳绳被扯出很长,随意盘曲在那里。辘轳绳的末端,那个白衣长发的人偶依旧摇摇摆摆地挂在空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这个好不好修。”郅枫嗫嚅道。辘轳的造型非常小巧,纤细的辘轳绳想要重新缠回辘轳上去,估计要花一番工夫,郅枫为自己擅自移动展品造成的麻烦感到不好意思。
“哈哈,不要紧,不要紧。”李馆长爽朗地笑起来,手指着旁边的一排钟表说道,“这一区的钟表都是我自己设计制作的,并不珍贵。其实我这里的多数展品都不值钱,即使是那些名品,多数也不过是高仿真的复制品而已。”
郅枫听他这么说,才松了一口气,又有些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钟表呢?”
“我喜欢做各种各样的钟表,这个只是一个小创意。你来看!”李馆长一边笑着说,一边用手摆弄着手中的钟表。他像钓鱼一样扯着细线,把那个白衣长发的人偶拉上来,然后三下五除二就把它分成了几个零散的部分——一小片白色的纱布,几小段蜡黄色的木头,还有几根末端系在一起的黑线。
看到刚刚那个在半空中晃悠着一双赤脚的瘆人的小人偶瞬间被分解成这几种平常的东西,郅枫心中的恐惧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馆长又把手中的座钟反过来,打开座钟底部的一个黑色的后盖,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玩意。
“这是一个小小的感应器。”李馆长介绍说,“这个感应器能够通过红外线感知人体。有人拿起这个东西的时候,过几秒钟这个座钟的辘轳就会迅速地自动卷起,把井里面的东西吊上来。我的这个创意如何?哈哈!”
郅枫一时间不知道该表示钦佩还是表示赞赏,只好不说话了。梅子韵在旁边饶有兴致地问:“李馆长,这里面有多少钟表?”
“大大小小三千五百多个。”李馆长自豪地说,“这是我搜集十几年的成果,这数字还不包括我自己设计的这些钟表。”
“钟表大庆典可真壮观!可惜我没能完整地欣赏到,能不能再来一次?”
“哈哈,这庆典每天只有一次,时间随机选择,就连我想听都要干巴巴地盼着,你也不能例外哦。”
郅枫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整个展览馆里的钟表都像中了邪一样地疯狂大叫、拼命摇动。原来,这竟然是钟表馆的主人精心设计的特色活动。
“这个展馆的设计真是巧妙。不瞒你说,那个小丑座钟的洗手间,当时真的把我吓出了一身汗。”
李馆长得意地说:“这是我亲自设计的呦!刚刚把你的同伴吓得不轻。”
郅枫知道他说的是刚才自己失态的情形,不好意思地笑了。
此后,李馆长又带着他们大致浏览了一遍,梅子韵这才算看了个痛快。看完了展览,李馆长笑着说:“虽然是私人收藏钟表的钟表馆,但我还是希望越来越多的人能够欣赏我的收藏。你们以后如果有空,欢迎再来。今天就只能到这里了,我还有新的客人要招待。我要先回控制室,就不送你们了。”说完,他就急匆匆地走开,很快就消失在了一排展架的后面。从他出现到再次消失,郅枫始终都没有看清他究竟是从哪里进出控制室的。
“我们走吧!”梅子韵笑道,然后重新掏出了那条黑色的带子,笑眯眯地在郅枫的面前晃了晃,“和来的时候一样,回去的时候也要系上的。”
郅枫无奈,只好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闭上了眼睛。梅子韵轻轻地为他系上黑带子,然后牵住了他的手。
和来时一样,郅枫重新走在一条满溢着潮乎乎气息的地下通道里。他看不见周围的环境,却无端地觉得自己仿佛走在一条河或者一片湖的旁边。
“为什么这么大一个钟表馆,却只有我们两个人参观啊?”走着走着,郅枫回想起在参观的时候,竟然没有看到其他的人,不禁有些奇怪地问。
“哦,这个钟表馆每批接待的人不超过五个。只有这一批结束了,下一批才能进来,这么轮换着参观。这是李馆长为了营造参观气氛,特意这样要求的。我们今天来,也是提前预约的。”
郅枫大致明白了李馆长最后下“逐客令”的原因了,原来有新的参观者已经到了。
“你和李馆长很熟吗?”
“不算熟。我在他钟表馆的网站上留过言。不过我们并没有见过面。钟表馆的网站建设得很完善,我今天给你介绍的很多东西都是从网站上看来的。”
“你为了我还记了那么多的东西……”梅子韵为自己介绍那些钟表相关知识的时候如数家珍,她为了此行,显然是下了很大的工夫。念及此,郅枫心里一阵感动。
“为了你,我愿意。”梅子韵柔声说,“再说,我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呢。”
郅枫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只觉得一会儿是平地,一会儿又上下楼梯,一会儿又是拐角。只有两点是一直不变的,一点就是周围潮湿的气息,一点就是静谧的环境。等梅子韵终于停下来,为他解开蒙在眼上的黑带子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再次站到了地铁站台上。
地铁的站台和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多了两个等车的人。车站电子钟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郅枫扭头看了看梅子韵,梅子韵正面朝地铁轨道的方向站着,像是在想什么。
一道刺眼的光线从远处的隧道照射过来,紧接着,随着一阵震动,列车开进了马家堡站。郅枫和梅子韵走进地铁车厢,车厢里依旧没有什么人。梅子韵有些疲倦了,她轻轻地靠在郅枫的身上。郅枫用左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身子,右手轻轻抓着她的右臂,让她坐得更舒服一些。
地铁重新启动了。轰隆隆的行进声就像一剂强力的催眠剂,让郅枫很快就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