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妖精对视了一眼，什么“碧落”、“黄泉”，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相对而已。此世和彼世本由混沌相连，盘古开天辟地才得知了对方的存在，于是此世称彼世为‘黄泉’，彼世称此世为‘黄泉’，自称皆为‘碧落’。但事实是，就像中原与羌地这样，所谓‘黄泉’，不过是恐吓人，警告不要过界的称谓而已。”
我听着他的一番言论，如坠无里雾中，反而觉得非尘女祭说得很有道理，“黄泉”果然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
“所以劝你们的那位刺史，不要用他的无知来衡量我们羌人的法则。”
那人说完，便熄灭了蜡烛。突然岚从窗口飞身而出，伴着一阵说不出味道的清香，落到了我们身边。“听够了？” 妖精没有回答，我觉得有些尴尬，想找些话题却不由自主道：“你师傅来自‘黄泉’？”
“不知道，我只是套他的话而已。”听她自然的回答，我这才意识到她好像也一直只是在对我说话：“朗戈尔，我已经让里言去传你的话，明天晚上立刻出发，经过羌地要沿着中原的边界快速离开。”
面对岚，我无话可说。虽然心里十分清楚，我们能离开肯定是她和益州刺史达成了什么共识，而且这个共识对北羌不利，所以逼得北羌的人直接行动。但刚才，岚似乎又用了某种方法，让北羌的人自动放弃了行动。岚见我依旧不做声，于是继续道：“从一开始，我就不可能和你们一起走。”
岚离开后，妖精也终于起身，他看着我的眼睛，良久才说：“朗戈尔，不送！”
妖精追逐的，一直只有岚一个人而已吧？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脊上，对这突如其来的离别束手无策。
凉风徐徐而来，明月依旧徘徊。
我最终还是决定带着我的族人离开了中原，离开客栈的时候没有人来送我们。我知道因为我的选择，已经给我的族人带来了很大困扰，而且我和妖精不一样，我的责任，还没有完成。萨朗族是追求的自由，可偏偏我这个首领，是族中最不自由的人。
“首领……”从刚才知道岚没有一起走开始，里言便是这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究竟什么事？”“当初我们跟着你离开萨朗，便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因为萨朗族追求的……是心的自由。我虽然不知道我的自由会不会对别人造成困扰，但我知道，如今丢下圣者大人他们……会，会让我们后悔！”
他直愣愣地看着我，虽然说话结结巴巴，但他的目光无比坚定而且真挚。想起之前妖精挑衅的话语，里言原来一直放在心上。而如今他的回答，竟然我感到有些惭愧。可等我们返回西荒客栈的时候，岚却已经不知所踪。大堂里的人，只剩下妖精，虞翎大祭司，还有非，非尘女祭？
“岚呢？她去哪了？”
“你们怎么回来了？白白浪费圣者大人的一番美意。”说话的是非尘女祭。我愣了愣，冲到妖精面前，见他依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怒道：“妖精，岚呢？”
他抬起碧眸，里面却空无一物：“他们说，她难逃一死！果然，在蓝氏城的时候，她就已经，已经……”
我的脑海仿佛被轰然炸开，难逃一死？
“也不尽然。”说话的依旧是非尘女祭，她用那张绝世的容颜对着我微笑，可我此刻却没有半点心旌摇曳的感觉，只是希望她告诉我岚的下落。
“她留下来的衣物上有‘安魂香’的味道，也就是你们说的‘龟息香’，那其实是一种用来平缓心跳、延长寿命的密香，想来她将自己的状况也瞒着你们，否则也不会用此香续命。”
“那只要继续弄到这种香为她续命就好了啊！”
“这种香效力极强，第二次用的效果只是第一次的一半，也起不了太大作用。不过……”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女祭绝世的容颜。她缓缓道：“这种香源自羌地，如果她还想继续延命，应该会去羌地。”
妖精听完，几乎立刻起身离开。最后，我也带着里言离开，却和妖精并不同路。我和里言策马狂奔，前方牵着马那个出益州往长安方向去的白袍女子，是岚？
我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拉住了慢行的缰绳，回过头看见我们，又朝我的身后看了眼，纯黑的眼睛渐渐变得有些黯然，她依旧用平静的语调道：“朗戈尔？你怎么还在这里？离开吧。”
“岚，你喜欢妖精么？他已经前去羌地找救你的方法了。”
“什么？羌地……”她突然皱起的眉头泄露了她的心事。也对，一直以来，只有妖精才能牵动她的心。
“这样也好，这样……他就有继续追逐的目标了。你也回去吧，我们要走的路，都不一样。”“圣者大人！”“里言，你们的族人还需要你们，回去吧。”
我看着她潇洒地翻身上马，然后用平静淡然的语调说出“再见”，再想起刚刚虞翎大祭司和非尘女祭的最后的话，带着里言转过身，说不出一句话来……
虞翎大祭司开口道：“你果然没什么好心。”
非尘女祭拨弄着耳畔垂下来的青羽，斜着眼着说：“我不过是看不惯那张脸。”
“她身上明明还有的‘寸光香’的味道，你却没有说。”
“说了又如何？你以为他们会知道这种预支生命的‘寸光香’一旦与‘安魂香’一起使用，那人的身体必然会在一年之内成为永恒的石像么？何况，这种香的产地，的确是在北羌！而调制这香，亲自并将它送入长安张家为某人续命的人，好像就是虞翎大祭司你啊！”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