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一为别2
回忆,真真的是可怕到极致的东西。埋没在人的心底,像是潜藏的疾病,一旦复发,便有要了人命的可能。
然后,泪不可抑止地流下来了。在那个春日的午后,或是这个有些苍凉的凌晨。所有的一切,都是本末倒置的玩意儿。漾在这曲折的过往中,终是化作了那无尽的热泪。
而,他却还是抱着她的。无论从前或者将来,他依旧在她的身边。
往更远的山中去的时候,天空已现了鱼肚白。
干燥的风吹打着枯朽的枝叶,只是一阵哗啦啦的响。脚下,是一片干涸而苍白的树叶。带着毫无生命力的颜色,延伸着,直到铺成了一条路的模样。
宋培云抱着杜若走在那被枯叶堆出的小路上,每走一步,都会有窸窣的脆响源源不断地传来。响在耳中,仿佛最美丽的自然交响曲。
怀中的杜若已经睡着了。她睡着的样子就像是小小的孩子,嘴唇紧紧地抿着,是有着诸多防备的动作。她的身上,正裹着宋培云那件格子的西服外套。这样的模样让她看起来是温暖异常的。
深秋的风吹在身上是让人醒神的冷峭。尤其是清晨的风,刮在脸上还有着刺啦啦的疼。
宋培云紧了紧怀中的杜若,却见杜若在这时竟睁开了双眼。
“几时了?”她问了句,抬起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你再睡会儿,一会儿到了我叫你。”宋培云说了句,然后又将怀中的杜若紧了紧。
他们二人昨夜说好,要在今早去看已经出了家的沈晚晴。
杜若见宋培云这样说了,也不再争辩,便闭了眼睛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培云唤醒了杜若。杜若睁眼,便看到自己已经身在深山之中。
放眼望去,四周竟是一片绮丽的景色。虽是深秋的世界,可是这里确是有着另一番光彩。尤其,那漫山遍野的常青树,层峦叠嶂。及眼处,竟是一片萧瑟的绿意的。
身后,那不高的台阶上是一扇年代久远的木门。木门四周的矮墙已是一片斑驳。影着那朱漆的“清韵庵”三字,倒是一片落寞的繁华。
宋培云朝那个方向去了,然后将杜若放下来。刚想去敲门,却见那门径自地开了。
一个穿着僧袍的小师傅正从痷中出来,看到面前的二人,兀自地怔了怔。
“两位施主,如今还未到上香时间。二位晚些再来吧。”那小师傅说了句,兀自拿起手中的扫帚扫起地来。
天色渐渐地亮了,分明的白日渐渐取代了一手遮天的黑暗。在这个清冷的早晨,倒是弥撒开片片寂寥的光。
宋培云望了一眼身旁的杜若,然后上得前来,恭敬地与那小师傅行礼了。
“师傅,麻烦您进去告诉净月师傅一声,就说有叫宋培云与宋杜若的人求见。”他期盼的口吻,“我们今日便要离开平青镇了,还请师傅谅解。”
那小师傅听宋培云这般说了,又见他诚挚至极,便舍了扫帚进去通报了。
杜若与宋培云站在庵外,只是翘首企盼着沈晚晴能够出来见他们一面。
当年,宋海华死后。沈晚晴便削发出了家,隐居在这荒僻的平青镇的后山上,直到现在。宋培云从东北回来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去寻了沈晚晴,却只是受了她的闭门羹。这,倒是有些不尽人意的。
正想着,那小师傅却出来了。看到宋培云与杜若,有些抱歉地道:“二位施主,净月师傅说她不见客。你们请回吧。”她说了句,然后兀自地捡了地上的扫帚。
面前的二人听了这话,一时都愣在了那里。
起风了。那周遭的风只如同潮水般地汩汩涌来。四周,皆是一片静悄悄的气氛。露在这方微微泛白的天,倒是腾生出了诸多有关于失落的情愫。
眼前,那无尽地荒芜仍旧横在那儿。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靥一般,只执着地纠缠于这半露的天光。这,是个荒凉的季节的。
所有的万物,好似都被笼罩上了一层悲哀的色泽。灰色的,是难以看懂与估量的心伤。原来,这世上终究有太多让人无能为力的事情。
方才,杜若是极尽了方法去求沈晚晴出来见上一面的。这些年来,她们彼此二人,终是错过了太多。没有膝下承欢,也没有天伦之乐。这终归是让她无法释怀的过往。
“你们走吧。我们的尘缘已断。你们还是你们,我便是我!”沈晚晴那时是这般说的。
隔着那道沉重的木门。杜若知道,她定是站在那儿,以一种未知的姿态注视着她与宋培云。
“娘,您出来。我是培云啊!您不认识我了?”宋培云朝门内喊着。那是他的生母,是让他无法轻易释怀的人的。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施主,我已看破这滚滚红尘,从此,世事与我无关。你们,还是走吧……”沈晚晴那般决绝地说,然后再不顾杜若与宋培云在门外如何喊叫,她也不再答应了。
眼前。那扇重重的门只是横在那儿,像是望不穿的尘世。斑驳的光影凌乱地散在上面,翻飞的。只是无数细小而无力的尘埃。
原来,人在这世上,终是如同这渺小的尘埃。沧海一粟,那是看不懂的人生。红尘滚滚,又该去向何方?
她在他的怀中叹出一口气来,幽幽的,就平添了这样无尽的伤感。
宋培云只是抱着杜若,走在清晨的山路上。周遭的风掀起他细碎的刘海,让他的深邃的眼,完全地露了出来。
那时。他其实是哭了的。被无止境的泪水包裹与****的脸。他终究是个小孩子,需要父母的怜爱。可,他却什么都没有。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现实的残忍。
四周,好似有山鸟扑棱着翅膀的声音。这是北方不畏寒冷的雀鸟了。在这山中,拢尽了一世的荒凉。最终造就的,却是无止境的生气。
杜若望了宋培云有些悲怆的表情,一颗心也似跌进了深谷中一般的难过。
“培云……”她唤了他的名字。
他知道她想劝慰,幽幽地,却是绽开了一朵释怀的笑。
“无碍。”他说。可那语气中,却是透着无边的伤感的。
远处,那无尽绵延的山峦还在继续着。漾在这灰白的天幕,只是融成了缠绵不绝的模样。身旁,与脚下。那枯萎的野花野草,伏在地上,是失了水分的生命。可,这些,终究会在明年的春天,又变成繁花似锦的一片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