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梦未殇8
“杜若,嫁给我你可曾后悔?”他认真地看她的脸。如今,她的眸子中只深深地嵌着他的影子。摇曳着龙凤烛的灯火,让她明澈的眸子一明一暗。
她只看到他的眼中现出那种悲哀的神色,突觉出这样的他是那样的寻常与平易近人。似乎,洗尽了满身的凌厉与冷漠,再不似威风凛凛的从前。
“裴少……”她嗫嚅着想要说出什么,看着他紧盯自己的眼睛,却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语言。
他却在这时苦涩的一笑,那笑容包含了所有。然后他慢慢从她身上退了下去。
她看到他神色中的受伤与惶恐,突觉出什么来,想要叫住他,却被他先发制人。
“都累了一天了,你早些休息吧。”他整理了自己的衣衫,然后扭过头看她。
头顶的电灯的光亮与龙凤烛的火焰交相辉映着,散在他的身上,像是晕染上了一层好看的霓虹。
“那你呢,裴少?”她有些无措地问,可突然间却又觉得不妥,不由得低下头去。一张洁白的小脸顿时给晕得通红。
“我?”裴泽尘笑了笑,“我兴许是醉了吧。”他这样说着,然后转身出了卧房。
杜若听得那关门的声音响起。门再开时,便见得一个老妈子进得门来。
“夫人,我是少爷让我来伺候您的王妈。少爷说,他今日有些醉了,要您不必等他,先行睡下便可。”那王妈顿了顿,复看了一眼杜若,“夫人,您是否现在梳洗?”
杜若摇了摇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抬眼问道:“那裴少呢?他去哪了?”
“这……这咱们也不知道。少爷方才喝醉了酒,只说要去书房,那书房中有床,想必已在那儿歇息了。”王妈有些不好意思地搅着手指。
“我知道了。”杜若眼神有些暗淡。
什么喝醉。他虽是喝了酒的,可是他的酒量,何时差到了这种地步?若是醉了,那方才进到房中的他为何又会保持着异样的清醒?她的心中腾出一丝痛来,淡淡的,却是直插心肺。
她再不想考虑这些无聊的问题,遣了王妈,便和衣睡下了。
梦中,是一番无法摆脱的梦魇。虽绮丽,但却包含了太多的苦悲。她只感觉那样的黑暗像是一条长长的蟒蛇一般的缠住了自己,任自己如何地挣扎,却都是无济于事。就这样的哭过,痛过,可是仍旧地无济于事。
也许,这就是命数。不是吗,她早就已是认了命的。这一生,她再也不是自己。那个穿着斜襟袄裙的女孩,梳着两条油亮的大辫子,站在平青镇外的山上,为了那只被装在纸盒中的蝴蝶而感动地快要流下泪来。
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早晨。天空明净如洗,瓦蓝的天空,阳光夺目的耀眼。杜若眯了眼睛看了外间的天,那天倒是晴好的让人心情愉悦,不由得心情也有些开阔起来。
王妈进门,正看到杜若起身,忙上前侍候着。
“王妈,裴少呢?”她问出这样一句话来,然后不自觉又看了外间的天。
“裴少还在书房,这会儿还没起呢。”王妈说了句,然后忙去收拾杜若换下的婚纱。
那洁白的婚纱,被放在那宽阔的大床上。床上的红,正辉映着那婚纱白,现出几分讽刺样的萧索来。
她换了衣服站在立柜的大衣镜前。那是婚前定制的玫瑰红的旗袍,中袖长摆,穿在身上倒现出几分不同以往的妩媚娇俏来。
这时,门口突地响起一阵“哒哒”的皮鞋声响,她的心一怔,立马回过了头去。
“夫人,外间有些客人过来,裴少让我来问您是否起了?”郑永的声音突然地响起,让她本是要迈出的步子突地一滞。
“起了,我这就出来。”她对着外间说了一句,心中腾起一丝小小的失落。
原来,不是他。原来,他还在为了这样的事情与她怄气。他是在意着婚前那场不愉快吗?还是,他原本对自己就是不甚上心的?
想着想着不由自己竟是陷入到了迷惑中,身旁的王妈催促道:“夫人,郑副官亲自来催,我们是不是……”她抬眼看了身旁的杜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些大帅府中的下人,倒是一个个会看脸色的紧。杜若眼见得王妈这般催促,也不好拂了裴泽尘的意,便急急地洗漱了,便下得楼来。
楼下,早有三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在大厅的沙发上坐着。看见杜若下来,都起来问候了。
裴泽尘也从沙发上起身,站起来拉了杜若的手,与她并肩坐下。杜若看着他,有些受宠若惊。
“你瞧瞧,这小两口真是亲密啊!这都日上三竿了,嫂子方起床,定是哥哥昨日让嫂子累坏了吧!”一个穿碎花旗袍的女人说了,故意瞅了他们十指相交的手。另两个女人望见了,也是掩嘴偷笑。
“柳妹,你可真是胡闹,竟是让我这个做哥哥率先不好意思了!”裴泽尘说着,故意用手揽了杜若,举止亲密。惹得旁人不住地哄笑。
杜若看着这些富贵逼人的女人,倒是有些不明就里。不过,如今她被裴泽尘这般搂着,倒让她的心生出了不一般的情愫。不觉得,脸竟是被羞得通红。
“好了,别逗她了!哥哥,你倒是跟嫂子介绍介绍,我们都是谁。”另一个穿杏黄旗袍的女人看不过了,这才笑着说。
裴泽尘也陪着笑了,这才解释道:“这几个,都是我自家的姊妹。”他指了那碎花旗袍的女人,“这是柳妹。”又指了那杏黄旗袍的女人,“这个是兰妹。”刚要指另一个坐着的女人,那女人倒头先开了口:“嫂子您好,我是裴咏竹,是哥哥最小的妹妹。”
杜若望去,见她并不同于身旁的姊妹穿着旗袍,倒是一副西洋装扮,正疑惑间,那柳妹却开了口:“我们这小妹妹可是裴家唯一吃过洋墨水的女子,性子啊,倒是特殊了些。嫂子别介意。”
杜若笑了笑:“怎么会。”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杜若方知道,原来今日来的这几个女子,皆是裴泽尘同父异母的妹妹。尤其是那个叫做裴咏竹的女子,在国外留学期间,因为受了新式的教育,到了现在还不曾婚配。杜若问了她的年龄,才知道,那裴咏竹竟是与自己同年。
吃罢饭,几个人相约着打牌。裴泽尘坐在杜若身旁,教着杜若如何出牌,几个妹妹在旁边都好生不满,嬉笑着说裴泽尘偏心。
“哥哥,你这样做可是不对了。人家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怎么到了打牌,你就变了卦?”兰妹挤了眼睛看了杜若,惹得杜若一阵不好意思。
“是啊,从前我们与水仙小姐打牌,你也不曾这样,怎么到了嫂子,你就偏心异常了?”柳妹有些好笑地说。
裴泽尘听了柳妹这般说,不由得一怔。杜若只感觉他本是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突地松了开去。
“柳姐姐,你怎么这般说!”身旁的裴咏竹用手肘捣了柳妹,对她使了眼色。柳妹也深觉她失言,不住地解释。
“嫂子,哥哥可是清白的,都是我胡说,你可甭往心里去!”柳妹尴尬地笑了两声,也深觉出了周围气氛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