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苦相思5
窗外的雨已经开始落下大颗大颗的雨珠,打在玻璃上,是哗啦啦的响,像是黑暗中有什么想要挣脱束缚似的。天空中开始不断地响彻出一番悲鸣,再然后,便是那倾盆的瓢泼大雨。带着猝不及防的速度,猛烈地敲打着城市、房屋以及人心。
“其实你今天上沈培云那里,我是极不乐意的。”他瘪了瘪嘴,像个孩子,“我总觉得那沈培云对你没安什么好心!”他说着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可是那是你弟弟,我总不能像个魔鬼似的强制你,不让你们相见。”
杜若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杜若,他不会是喜欢你吧?那小子看你的模样,像是巴不得将你吃下肚似的!”他说了句,带着浓重的酸涩。
“怎会?你也说了,那是我弟弟。”
“可是你们并不是亲姐弟!”裴泽尘有些不满,“真没想到吗,他竟是你弟弟。杜若,你可没有对我说过你有一个做远军少帅的弟弟啊!”
她一怔,心中腾出一丝不安。看着裴泽尘的眼中也生出了阵阵防备。
“济远二军……真的会打起仗吗?”她说着,诚惶诚恐地望了他的眼。
她看到他的眸华从一瞬间的怔愣变作了温柔的模样。然后他说:“我方才是跟你开玩笑的。”他顿了顿,语气腾出些严肃,“政治上的事,不是女人能够过问的。我想沈培云也该明白这个道理。”
杜若听出他话语中的意思,立马地说:“他并未对我说什么,我只是听旁人说的。他们……他们说你会对远军不利……”她咬了下唇,有些试探性地看他。
他的脸上,那阴晴不定的表情倒是倏然而逝。眼中莫名的阴婺之色很快地便被他猝然的笑融化在了嘴边。
“你是在担心沈培云?那我可是要吃醋了!”他说了句,然后伸手将她揽在怀中。轻吻了她的面颊。
“泽尘……你恨我吗?我是远军的人,而你从前的妻子……”
她感到他握住自己肩膀的手,是明显地一滞。在她能够看到的距离,他的脸上的笑竟在一瞬间凝固成了悲伤的模样。
“怎会。”淡淡地语气。
她的心却被这样的话激起了深深的怀疑。就像是被告知冬天会有漫山遍野的鲜花盛开似的,满腹都是偌大的疑问。
他似乎是感到了她的不信任,用力地拥住了她的身子,小声地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我,只有你。”
这本是让她感动的话,可是如今听在耳中却成了一个大大的讽刺。
他没有再给她思考的机会,拦腰将她抱了起来。不容她拒绝地,向着二楼的房间而去。
她的心倏然地就凉了。心中那些细小的不安,最终被放大成为不可一世的身形。交错在面前,像是一道道诡谲的阴影。仿若被沉重地压迫着呼吸,是快要死过去的难受。
现实,像是一张张密实的网,结在眼前。那些被篡改的事实,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她的心中晕起一丝自嘲,认命似的闭上了眼。
外面,风雨交加的一切还在持续。似乎是在为接下来的命运,预演着一出悲伤的恋歌。
翌日。
杜若早早地起床,由裴咏竹陪同,上影院看新面世的电影去了。裴泽尘一个人在家。除了处理些日常的公文,今日的他倒是空闲得紧。
方吃了早饭,他便一个人无聊地坐在房间的阳台上看报纸。四周,满是留声机中咿咿呀呀放着的音乐。悠扬的女声,空灵的声调像插了翅膀一样,充盈在房间中。让整个房间倒是披上了一层绮丽的五彩色泽。
窗外,那如明镜似的天空蔚蓝的如同深邃的海。斗大的太阳就挂在天空之上,明晃晃的闪烁着万千光泽。
空气里满是植物的气息,带着新下过雨时的泥土芬芳,冗杂在一起,倒是一阵清新。一阵风过,窗台上的几株鸢尾与吊兰各自蹁跹,像是一只只好看的蝶。然而那风却并不满足于搅乱了植物的心思,他们撷卷着一路风尘,势要将遮挡住人的一切统统地吹拂开去。
裴泽尘手中的报纸在这飒然的风中竟是被吹得猎猎作响。他刚想将看完的一页报纸合上,房间的德律风却猝然地响了。
匆匆地过去拾起电话,还未出声,电话那头却飘来一个熟悉的女音。
“宋杜若……”
他的眉缓缓地蹙在了一起,像是结在一起的奶皮子,竟是泛起了一阵无垠的波涛。心,刹那间仿若是被什么击中似的,一阵莫名的疼痛。
“你是个十足的骗子!宋杜若!裴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到我那儿去了,你如今是高兴了……”水仙的声音略带着微薄的醉意,和着那哭腔,一瞬间湮没在这德律风的神奇中。
裴泽尘微张了嘴,听着那电话中的埋怨,一瞬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立在那儿,拿着电话。好久才蜿蜒出一句话出来。
“水仙,是我。”他说了句,可是电话的那头却是出现了久久地沉默。
“尘哥……”电话那头的水仙哽咽出了声,“你终于肯理我了……你知道我如今是多么痛苦吗?尘哥……你最终还是骗了我!”
他怔在那里,对着那电话机,竟是一阵出神。
“姐姐若是知道你如今这般对我,她定是不会饶恕于你的!”水仙的语气变得刻薄,带着深深地埋怨,徜徉在彼此的对话间。
他听到她这样说,只是一味地说着对不住。心中却是生生地疼了起来,像是被人剜掉了血肉,只留下一片难捱的疼。
“幸好,我终于可以去找姐姐了。尘哥,你对不起姐姐,也对不起我……”
她的话像是一道闪电似的,让他的心突然一片惊恐地亮。他赶忙抓住这样的风口,问道:“水仙,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了?”他问得急迫,一颗心被悬在了嗓子眼。
什么叫做“我终于可以去找姐姐了”?
他握住电话的手竟是一阵颤抖。他很少会出现这种状态,就连曾经困陷于枪林弹雨之中,也不曾这样。
手心不由得腾起一阵冰凉的潮湿。湿滑的,像是腻人的蛇。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在出冷汗时,电话那头的水仙终于说话了。
“我自是很好。”她顿了顿,幻化出一个妩媚的笑,就像是她曾经与他调笑那样,深深地说:“尘哥,你相信吗?我看到姐姐了。她真的像那些传教士说得一样,住在云端上美丽天国。她是那样美,还和从前一样……”她的话隐隐地传来,竟是一阵旖旎的凛然。
他的冷汗竟从额上落了下来。那印证着他猜测的话,竟像迷人的罂粟一般,让他嗅到了美丽之外的另一种危险。
“你等我!”他说出了一句话,然后不由分说地破门而出。
房间里,那留声机中的女声还在吟唱着曲调迷离的歌曲,一声声的,就像是蚕食人灵魂的物什,直唱到让人心力衰竭。
杜若回来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
裴咏竹在杜若身后跟着,大咧咧地步进了大厅。
大厅里的下人各自忙碌着,看到杜若与裴咏竹都恭敬地问了好。
从厨房出来的王妈也看到了她们,方问了好准备离开,却被裴咏竹给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