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果然神机妙算。”
床下钻出一个披甲的侍卫,正是高宁。
原来当日,群臣退出之后,太子便向傅承义交代了今天的安排。他命蒋初在西厢放了两套衣服,一套是行宫小吏的服饰,一套则是太子亲卫的戎衣。
太子料定魏明祖会在暗中守候在行馆各个入口待高宁一出现便来个瓮中捉鳖。于是便悄悄放出风声说高宁会从北偏门混入行馆,果然引得这只大老虎亲自在那看守。
而后自然是红梅出场制造混乱,当众人的目光都在红梅身上的时候,高宁便趁乱混入张凤的队伍。魏明祖毕竟武将一个,心思不够细腻,想都没想便一路追逐红梅自太子所在的东厢,高宁便混在兵众中跟了进去,趁太子痛打张凤、责难魏明祖之机,在蒋初的掩护下躲入张亮休养的厢房——张亮被神秘人震断经脉之后如同死尸一般,既少人探望,亦无人看护。
“只是那沈桐飞居然来得及折返,幸亏红梅女侠身手卓绝,不然我看此计堪虞。”
太子看上次众人与红梅交手,似乎只有沈桐飞能压制住她,便假意密令沈桐飞去追杀那个掌控皇家秘密的胡人,以便红梅行事,没想到沈桐飞还是和她撞上了。
“不知红梅女侠与那位壮士现在是否安好呢?”太子心善,想到这里不禁担心起红梅和傅承义来。
“红梅自然没事。”正当这时,红梅嗖的一声从窗户飞了进来,站在了三人之间。
“我也猜女侠定能拜托那沈桐飞。”高宁原本也非常担心,看到红梅毫发无损的出现在面前,会心一笑。
昭延看着高宁的样子,暗笑了一声,心想,你这个白面书生,怕是要做对不起我妹妹的事了。
“梧桐山庄的轻功还真是名不虚传,我纵横江湖几十年,呃,不是,几年,还从没有遇到过可以跟得这么紧的,差点就让他追上了!”红梅想到沈桐飞与自己追逐的场景,还真是惊险。
“哦?那姑娘是如何摆脱他又回到这行馆来的?”李昭延好奇一问。
“秘密。”红梅得意一笑,并不想说出实情。
“想必是那日的黑衣高手相助吧。”李昭延其实早就猜到了这点,只是想听红梅亲口道来。
“果真是瞒不过太子。”红梅服了,不过这倒也不难猜,毕竟当日聂大娘那个出场够惊艳。
“不知那位高手,是何来历呢?”太子见正好提起这事,便顺藤摸瓜的问道。
“呵呵,这个,红梅还真不知道。”红梅抓了抓脑袋,“虽说那是我娘,但我真不知她什么来头,属于何门何派,只知道她素来独来独往,武功深不可测。这么多年,我和傅大哥也只学了个皮毛罢了。”
“哦,原来还有个傅大哥。”太子暗笑一声,瞄了一眼高宁,确实很少见高家老六这副尴尬神情。
“傅兄弟便是当日假扮西戎人来见太子的那位。”高宁被太子瞟得好不自在,愣了一下才想起应该向太子介绍一下傅承义。
“恐怕不是假扮的吧。”太子其实这两日一直对这个西戎人有些介怀,那日他的目光中,分明闪现着仇恨和怒火。
“太子果然目光如炬。傅大哥和他的族人正是当年狗皇帝李崇元背信弃义攻击呼延部之时被我娘所救的。”红梅心直口快,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咳咳。”高宁咳了两声,提醒红梅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可就是狗皇帝李崇元的狗儿子。
蒋初的面色也相当尴尬,虽然天下几乎无人不对今上心怀怨气,但他似乎还没听过敢讲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的。
“额……”红梅倒没觉得这么骂那暴君有啥错,只是好像牵扯到别人儿子不是太好,“太子,我可没有说您是狗的意思啊!!”
李昭延并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最初他也是有些吃惊的,这么多年来,除了小时候母亲发怒的时候敢喝叫父亲的大名之外,他几乎再也没有听过谁敢直呼此名了,说不定父亲见到这个小姑娘,也会喜欢她呢。
“红梅女侠现在说这些倒是无妨,可是倒是做了孤王的妃子,被父皇听见就不太好了。”李昭延想起红梅夜探行馆说要觅如意郎君之事,便借机开了个玩笑,顺便转移话题。
“是吧是吧,你也觉得我能配上你吧,我娘还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红梅美得心花怒放的,似乎太子说的是真的一样。
“聂大娘真是比你还快言快语啊。”高宁在旁边补了一刀,他的心情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
李昭延本想问一句自己是否有缘能见聂大娘一面,却没问出口,或许在红梅这里也得不到答案吧。
“对了,六哥,我们还是谈正经事吧。”太子的神色骤然紧张了起来,高宁躲在行馆并非长久之计,而今边关又烽烟四起,暂避关外也危险重重。而一旦自己窝藏高宁之事败露,恐怕也只能和陛下刀兵相向了,他可说是毫无胜算——自己能够调动的兵马有限,完全不可能和陛下麾下的百万兵马抗衡;虽然从小学习军务,但缺乏实战经验,而李崇元数十年来南征北讨未尝败绩;就算他和崇元单挑,唉还是别提了……
“太子,事到如今,高宁也没有其他办法,唯有请太子立即上书陛下,说已捕获逆贼高宁,待陛下处置。”高宁早知自己纵使找到太子也难逃一死,千辛万苦来这定州,不过是想给太子一个换太子妃平安的筹码罢了。
“万万不可!”昭延和红梅一听,同时开口反对。
“聂姑娘,你和傅大哥既已把我平安送到太子行馆,以后江湖之上断不会有不利于两位的传言。”高宁自以为知道红梅所忧之事已无关痛痒,便转头向太子说:“太子自然知道如此情景,我们毫无胜算。圣上素来认为太子仁弱,若此时能将高宁人头奉上,陛下必对太子另眼相看。”
“六哥应当知放眼天下,我只在意一人的看法。”李昭延把手背过身后,凝望着高宁,一口回绝了他。
红梅本听高宁这么讲,生怕太子为了所谓的大局真肯牺牲高宁,甚至暗暗已经做好了拉着他跳窗逃跑的准备。可看到太子坚定而温润的眼神,便知道他断然不是这种无情无义之徒,那个让天下畏惧的暴君,究竟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儿子。
高宁却仍旧不死心,继续游说太子:“太子应当知道,您不但是高家洗雪沉冤的唯一希望,也是重整朝纲,整理天下的最后希望,万不能为了区区高宁自寻死路,还望太子以天下苍生为重!”
“六哥不必再说,昭延又何尝不知对抗父皇是以卵击石,但自古英雄圣贤,哪个不是为了大义,明知不能为而为之。昭延与六哥一同长大,情同手足,今日为所谓大局便可以出卖兄弟,那么将来是不是又能为所谓大局杀忠臣良将,是不是又能为所谓大局四起干戈,是不是又能为所谓大局陷万民于水火。难道六哥希望,天下人苦等数十年,等来的仍旧是一个残暴不仁,背信弃义之人么!”
太子这番话让在场之人震服,三人也更确信太子是个可以追随的明主,即使最后名灭身死,也算不负此生。
看到高宁情绪稍稳,对前程也有了些许光明,昭延又继续宽慰:“何况六哥计智卓绝,纵使比当下更加千难万险的状况,也必能想出应对之策。现在还是先作休息,而后再从长计议。”
高宁点头应承,自己这些日子的确是因为悲伤和恐惧乱了阵脚,才会有赴死的想法。只要妥善安排,小心谋划,事情未必不会没有转机。
“这厢房是给张亮休养之用,大夫早已对他的状况束手无策,所以平日不会有什么人过来,暂且安全。红梅姑娘,你不妨也留在此处,万一六哥行踪走露,也好应对,不至于让无关之人伤他性命。”昭延转头交代红梅,红梅刚刚听太子慷慨陈词,正是满身热血,自然应承。
“好了,我以探望张亮之名来此,也不便逗留太久。今日就此告辞,六哥不要多想,万事休息一夜再说。”
说罢,太子与两人作揖告辞,和蒋初离开了厢房。
这太子刚一走出厢房,刚被他收为麾下迷妹的红梅立马问高宁:“刚刚太子说的天下只在乎一人是谁啊?”
高宁望了望身边这个太子粉丝团最新成员,往她身上泼了盆冷水:“还能是谁,我那太子妃妹妹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