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郡主你总算醒过来了。”小蛮一张眼，便见到红豆的脸上挂着泪痕，欣喜地说道。
“红豆，你受苦了。”小蛮伸手，去触碰红豆的脸。
穿过红豆的脸，手在虚空里摸索着。
原来是幻觉。
小蛮自嘲地笑笑，收回自己的手。
“郡主，你醒了？该喝药了。”一个做丫鬟打扮的清秀女子走进来，手里端着浓黑的汤药。
“你是谁？”小蛮嘴边的笑意收拢，警惕地看着陌生女子。
“从今儿起，小盈奉王爷之命，照顾郡主的起居。”女子盈盈一笑，径自坐在床边，舀起一勺汤药，送至小蛮唇边。
挥手甩开汤匙，小蛮愤怒地瞪着眼前的女子，冷声喝道：“你们把红豆藏哪儿去了？除了红豆，我谁也不要！”
“小蛮，不许任性。”花美萳推门进来，瞥见地上碎裂的汤匙，沉声道。
小蛮别过脸，默不作声地盯着墙壁。
“你难道忘了，昨儿红豆已经挨了罚，今日怎么伺候你？你若还任性，我便让人再打她二十大板，叫她一个月都起不了床！”花美萳走到近前，劝慰般地低声说道。
“我不需要别人伺候。”面对花美萳的威胁，小蛮依然不肯妥协。
“把药给本王，你先下去。”遣走了小盈，花美萳将汤药端在手上，柔声道：“你差点便小产了，身子虚得很，先把药喝了。”
“不喝，你拿走。”小蛮赌气般地说道。
花美萳喝了一口汤药，扳过小蛮的脸，俯下身，攫住她的唇，将药汁踱到她的口中。
“你难道喜欢我这样喂药？”嘴角扬起一抹痞笑，花美萳邪魅地说道。
注意到花美萳眼里一闪而逝的轻蔑，原本升起的念头瞬间被浇灭，小蛮强撑着直起身子，将药碗夺过来，大口大口地灌进口中。
“若都这般乖巧该有多好。”花美萳起身，背着手，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着喝药的小蛮。
小蛮喝完药，用袖子抹了抹嘴角，直勾勾地回视花美萳。
“我会让你把孩子生下来，前提是你要乖一些，别让我太头疼才好。”花美萳的话里没有一丝温度，就像处理公事一般，平淡地出奇。
小蛮苦笑，她现在这般摸样，还能做什么让他头疼的事？
“这几天我有事要办，你乖乖地呆着。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盈。不要再任性，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说罢，花美萳转身离去。
小蛮将手里的空碗扔到地上，故意发出难听的破碎声。
花美萳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头也不回地走了。
果真如他说的一般，接下来的几天，他没再出现。
原本大晴的日子，天空中忽然划过一道霹雳，大雨骤然而至。
躺在床上浅眠的小蛮忽然张开眼，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走到衣柜旁，从衣柜里掏出一块长长的纱布。
她站在一张凳子上，将手里的纱布用力一抛，纱布顺利地穿过一根木梁垂挂下来。
“既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还活着做什么？”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双眸泛着森冷的光，她利索地将纱布打了结，把自己的脖子探进去，一脚踢开了凳子。
身子悬在半空中，纱布紧紧地勒住脖子，她却没有丝毫惧意地闭上了眼，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小盈端着汤药进来时，一看到小蛮的这副摸样，吓得手一哆嗦，汤药洒了一地，随着瓷碗破碎声而起的是她的厉声尖叫：“来人哪，不好啦，郡主自杀啦！”
幸得小盈发现的及时，太医才能将小蛮从鬼门关里抢回来。
此时的小蛮已然转醒，只是双眼无神地望着头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郡主，你可千万别再做傻事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不就有希望么？”小盈虽然才伺候小蛮没几天，心善的她也不愿看见小蛮这样轻贱自己的生命。
“做傻事？”小蛮侧过脸，呆呆地望着小盈，迷茫地问道。
“是啊，可吓坏奴婢了。太医都说，差一点，郡主就危险了呢！”小盈一脸严肃地说道。
小蛮伸手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脖颈，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里的淤痕。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为何会这样。
“我做什么傻事了？”想不起来，她便只好继续问道。
“郡主莫非不记得了么？郡主当时……哎，不记得了也好，那可不是什么好事。郡主饿不饿，奴婢去端点吃的过来吧？”小盈见小蛮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是记不得了，差点将实情和盘托出，复又想起小蛮的处境，便堪堪止住，草草地转移话题。
“嗯。”小蛮点点头。
其实她的脖子难受，并不怎么想吃东西。只是想把小盈遣出去，好让自己清静地想一会儿。
照小盈的意思，她像是上吊自杀了。虽然已经不得了，但花美萳没来看自己，却是事实。
难道说，他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自己了么？
心已经不痛了，因为早已冷到麻木了。血液似乎都凝结了，让她浑身都一阵阵地发冷。
假若人生只如初见，她情愿从未遇见过他。
他们的相识，本就是一场错误。她陷进去了，所以她才这般难过。
如果刨除被他侵占的心，或许她的人生，便会好过许多。
如果能把心挖出来，那该有多好！
这么想着，小蛮竟真的扯开自己的衣襟，狠心地将指尖刺到光洁的胸上，五条血痕缓缓流淌着，那深入肌肤的指甲，似是真要将心给挖出来！
“你在做什么！”一道熟悉的声音猛然响起，未等小蛮抬头，一只手便捏住她作乱的手腕，力道重得似要将其捏碎。
“太冷了。”小蛮仰起头，不期然地撞入花美萳阴厉的视线里，嘴角含着浅笑，无辜地说道。
“你别整天寻死觅活的！烦不烦？一会儿上吊，一会儿挖心，你这是做戏给谁看？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惹我生气。否则别说你肚子里的孩子，就连你的命，也随时保不住！”
花美萳的脸上一片乌云密布，森冷阴沉的嗓音让人听得毛骨悚然。他的手劲很大，似要将小蛮的手腕捏断。
小蛮脸上的笑意消失，只默默地注视着花美萳漆黑的眸子。
她此刻竟顾补不上花美萳言语里的刺骨寒意，满脑子都在想，若是自己能住进他的眸子里，永远活在他的视线里，那该有多好！
“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到么？”花美萳抓着小蛮的手腕顺势往外拽，那扎进肉里的指甲被拽了出来，带出的血丝飞溅，染红了他的衣襟。
“咳咳~”一股冷风灌进小蛮的口中，引得她一阵咳嗽。脖子上的痛与胸上的痛一并折磨着她的神经。
“昨日，在你皇祖母睡觉的地方发现了一条密道，里面躺了两个黑衣人。如我猜得不错，我弟弟先前，应该就藏在那。而现在，不知被谁带走了。你若能告诉我，我弟弟到底被谁带走了，我便放你自由，你觉得如何？”花美萳松了手，将双手背在身后，俯视着小蛮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波澜。
小蛮扯了扯嘴角，似是想笑，却最终归于平静。张了张嘴，好半天，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皇祖母生前，曾给我一个锦囊，让我在她归天之后再看。可我把它弄丢了。”
“当真弄丢了？”闻言，花美萳的面色稍缓，语气也较之前温和了许多。
“绝无半句虚言。”小蛮一字一顿地说道。
“若是想起了什么便让小盈来通知我。”花美萳后退两步，转身欲走，却又忽然扭头，幽幽地说道，“忘了告诉你，东弥兵败，我，很快便要回去了。”
小蛮苦笑，那她呢？
他没说带她一起走，是要把她留在这么？
那样也好吧，至少时间，会慢慢抚平所有伤口。
出乎她意料的是，花美萳出去没一会儿，几个灰衣人忽然闯进来，按住她的身子，在她的双手腕上扣了两只金环，金链的另一头锁在床头。
“混蛋，花混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花混蛋，你放开我！”
“花混蛋，你这变态，神经病，放开我！”
……
小蛮拼命地拽着手上的链子，大声喊叫着，一声比一声响亮。
回应她的，却只有空荡荡的屋子和无声的空气。
嘶喊了一个来时辰，她的声音才渐渐低落下去。
没有人回应她，没有人来看她一眼，她的吼叫，她的悲伤，她的迫切，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好累，累得再也喊不出一丝一毫，也不想再喊。
没错，现在她真的成了笼中的金丝雀，双手被扣住，不得自由。迟早有一天，她身上所有的羽毛都会褪色，她的嗓音也不再嘹亮。她所留下的，将只有一具空洞的暗淡无光的躯壳。
如果他真要一个这样的她，她便给他，给他想要的空壳，任他摆布。
“郡主，你别这样。王爷只是担心你做傻事。”小盈听着屋里没了动静，才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见到小蛮满面死灰地躺着，比吃惊更多的是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