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不怕死。你知道的。”舒敏任由伊豆扶着自己出屋子，走到接近门口的时候却又飘出一句让人很气愤也很伤感的话。
花美萳正弯着腰将小蛮放到床上，听到她的话，身子一僵，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等到他扭头去看门口，那里早已不见了人影。
“王爷，鱼肉粥。”小盈捧着粥回来，见花美萳正盯着门口出神，便出声提醒道。
“嗯。”花美萳低低地应了一声，俯下身，用手心拍了拍小蛮的背，“小蛮，别睡，先起来喝点粥。”
小蛮扭了扭身子，没有张开眼，唇瓣却微微张开，像是在等待进食的婴儿。
他轻笑着咬了一小勺热粥，吹得没那么烫了才送到她的唇边。
她微微咀嚼两下便吞了下去。热腾腾的粥下肚，只感觉整个身体都热乎起来。
吃了好几口热粥之后，她张开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忽然冒出一句：“花美萳，我不记得了。”
他的手一顿，回望着她，眸子里的光彩有些复杂。
“不过我很确定，我对你有那么一丁点好感。你不理我的时候，我的这里很难受，比挨板子还要难受。”她的手指按在自己的胸口，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说要离开我的时候，我的这里，也很痛。”他将勺子放下，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脸上的表情同样认真。
感受到指尖触摸到的温度，她勾起唇角，浅浅的，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
他亦不吝啬地扬唇，绽开一个久违的花儿般妖艳的笑靥。他的大掌包裹着她的，一起按在自己的胸口，像是宣誓一般，“这是我找到你之后，第一次看到你真心的笑容。从前的一切忘了就忘了，从现在起，我决定好好待你。我很快便会是这个国家的一国之主，而你，将是一国之后。你愿意与我一起分享这大好江山么？”
小蛮却摇头，抽回自己的手，“我不在意大好江山，也不在意后位，我喜欢活得自在。想笑便笑，想哭便哭，任性起来就可以无法无天，骄傲起来便可以趾高气扬。我只要有人陪我一起，肆意地活着。”
面上的笑意更深，花美萳继续舀一勺粥，吹去滚烫的热度，送至她的唇边，许下如黄金般珍重的承诺：“我陪你。”
咽下嘴里的粥，她忽然傻笑起来：“我漂亮不？”
他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二美的女人。”
不高兴地撅起嘴，她的失落写满了整张脸：“我知道，舒敏比我漂亮。”
花美萳哑然失笑，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鼻梁，“最美的女人，是我娘。”在他记忆里，他的娘亲永远是世上最美丽、端庄、温柔的女人。
再没有人会如他的娘亲一般，温柔地为自己擦汗，辛劳地帮自己缝衣服，体贴地照料自己……
当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排第二的时候，一种甜蜜的感觉漫上心头，这种滋味，好像还不赖。小蛮弯起唇角，“你长得一定很像你娘。”
“我是男子。”花美萳刻意加重了声音，以强调自己的性别。
“你长得很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比女人还美，一定是随了你娘。”她解释了一番，果然见他脸上红白相间，有趣得很。
“快吃！再敢饿两天试试，看我不把你丢到湖里！”眉一挑，他粗鲁地将勺子塞进她的嘴里，恶狠狠地斥道。
她乖乖地吃着，没有反驳。
一碗粥很快便见了底，小盈将空碗端出去，应花美萳的要求，准备去厨房再弄点吃的过来。
“既然我不丑，你为什么……”话未说完，小蛮的唇便被温热的柔软封住，一条霸道的小游龙在她的嘴里乱蹿，搅了一池春水。
深吻之后，花美萳的手指在她微微有些脱皮的唇上抚摸着，“你是我的，你的身上有我的印记。等我登基的时候，便要你再次成为我的女人。”
他的话很霸道，也很直白，惹得小蛮闹了个大红脸。
“你知道么，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在这里了。”他的手指在自己胸腔的右侧画着圈圈，“能再次见到你，是上天给我的机会。”
他的脸与她只差一指之距，他口中的热气喷洒在她的鼻尖，惹得她敏感地缩了缩脖子。
“你说得这般好听，是在给我灌迷魂汤么？你把二康关哪儿了？”手腕上金链的抖动声让小蛮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方才竟然差点就沉溺在他刻意营造的温柔里了。
“他在隔壁，活蹦乱跳的，没死。”花美萳难得温柔一回，却没接收到意料中的结果，面色难看起来，语气也生硬了许多。
“他是无辜的，你不能绑着他。至少，该待他若宾客。”小蛮也不瞧花美萳的脸色，继续为毕二康谋福利。她只要一想到毕二康整天被捆得跟粽子似的，嘴里塞着馒头，连小解都要憋很久，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
不管怎么说，毕二康都是她的救命恩人。
“你看上他了？”花美萳的脸又黑了几分，听到小蛮一再地提起别的男人，他就有种把她的嘴巴封上的冲动！
无故被扣上这么一大顶帽子，小蛮只觉得花美萳一点都不了解自己，情绪一激动，便粗着脖子反驳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却要遭受这种不公平的待遇，你摸摸你的良心问问，这样做对么？”
怒气一上来，花美萳便冷哼一声，别过脸不再看小蛮，也不说话。
小盈端着一大堆吃的进来的时候，敏锐地嗅出屋子里的不对劲，她很不解，刚刚明明还在温存，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又闹矛盾了？
“王爷，这……”她轻手轻脚地上前，试探着问道。
“她有手有脚，自己会吃！”甩下一句气话，花美萳大步地离开了房间，临出门的时候还故意踹了门一脚，制造出难听的声响。
“郡主，你想先吃哪一样？”小盈将一大堆食物端到小蛮跟前，正欲将其爱吃的烧饼拿出来，便听到牛气冲冲的回答——不吃！
她郁闷地将烧饼的盘子放回托盘，暗叹，这又是在闹哪样？
“小盈，我们打个商量吧，你帮帮我，行不？”小蛮刚大牌地耍完脾气，紧接着又伸手拉住小盈的衣角。
“郡主，我不能帮你砸开锁。”小盈立马摇头，她要是私自放了小蛮，还不得被花美萳打死？
“小盈，你能听我先讲完么？”眉角抽抽，见小盈点头，小蛮紧接着道，“我想让你帮我去看看二康，看看他好不好，有没有挨饿，就看看。”
犹豫了片刻，小盈终是点点头，起身往隔壁间走去。
将脸靠在枕头上，小蛮闭上眼，嘴里轻轻地呢喃：“花美萳，我该拿你怎么办？”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小盈回来了，见小蛮已经睡着，便转身，轻手轻脚地出去。
“怎么样？”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她回过头，瞧见小蛮并没有睁开眼，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怎么样？”
同样的话再次响起，她这才确定自己并没有幻听，便回答道，“他挺好的，没有挨饿，也没有挨打，只是被点了穴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
“嗯。”没有别的话，屋子里复又安静下来。
安静得可以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花美萳这一生气，晚上也没过来。
夜静悄悄，只偶尔听到几声风吹树叶响起的沙沙声。
小蛮正吃着饭后糕点，陪着她坐在床边小盈忽然瘫倒，压在她的身上，正好碰到她的伤口，引起一阵刺痛。
“你是？”她不慌不忙地扬起脸看向作乱的黑衣人，稀松平常地问道，像是没有见到对方手里执着的脱了鞘的剑。
“没想到我要杀的最后一个人，竟然是你。”黑衣人扯开脸上的黑罩，露出自己的本来面貌。
一条长长的疤痕，由右眼一直蔓延到鼻翼，如一只蜈蚣般伏在他的脸上。
“你是？”小蛮重复着问道，似乎想不起来这男人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男人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话语里没有一丝温度。
小蛮哀怨地皱起小脸，“那我死得有点冤，我明明没有惹你。”
男人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似在认真考虑她说的话。而后他竟然真的开口解释道：“我是皇上的暗卫，皇上为了不再当傀儡而犯了错，如今，他只想找个人垫背。”
“那个控兽师是他请来的？”小蛮想起之前那场有惊无险的暗杀，很快便找到了缘由。
“是，他背叛了我们。”男人的话里带了一丝怨愤。
很显然，那个花美萳带走的控兽师没抗住拷问，道出了幕后的主谋。
“为什么找我做垫背？”其实这才是小蛮最想问的，世上垫背那么多，为何偏偏选择自己？
“关于这一点，你该怪花美萳。”男人执着剑的手一动，正要抹了小蛮的脖子，耳边却响起一句令他相当无语的话——“你看着很眼熟”。
“我们曾在一家青楼遇到，你还叫我‘二康’。”或许是认定小蛮下一刻便会成为死人，男人很大方地解释道。
“原来你也叫二康。”小蛮了然，闭上眼，伸长了脖子，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