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虽然忘了,但我,可以重新认识你么?你刚刚从天而降,好看得很,我也想要飞,你能教我么?”小蛮眼巴巴地瞅着剑辛,眸子亮晶晶的,堪比黑夜里的星辰。
嘴角重新扬起,剑辛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剑辛,很高兴认识你,能握个手吗?”
小蛮条件反射地伸出自己的右手,与之相握,吃吃地笑开,“我也能做飞人了么?”
剑辛的嘴角抽了抽,对上红豆的视线,不解地耸肩。失忆罢了,怎么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不会是智力退化了吧?
红豆亦无奈地摊手,她也不理解,小蛮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能做飞人了么?”没听到回答,小蛮不高兴地撅起嘴,顺势摇晃着剑辛的右手,那摸样,像极了讨糖吃的小孩子。
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只觉得腰际一紧,一股风扫到自己脸上,整个人便被带着飞了起来。
居然,真的飞起来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越来越小的红豆,心情雀跃起来。
风吹在脸上,特别凉爽。衣袂被风灌得涨起来,好像充了气一般。她张开双臂,感觉自己就像小鸟一样,在空中飞翔。
“小蛮,待在这里,你快乐么?”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她抬眸,却只能看到他的喉结和长着胡渣的下巴。
好奇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剑辛的下巴,她嬉笑道:“红豆很凶,书生很罗嗦,小凤很闷,不过他们都对我很好,我很开心。”
剑辛带着小蛮立在一片屋瓦上,揽着她坐下,侧头看向她,低声道:“你想不想记起从前的一切?”
小蛮也侧过脸,对上剑辛的视线,坚定如铁地回答:“不想。”
剑辛微愣,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道:“你说不想?不想知道过往的一切,不想知道自己喜欢过什么人,不想知道有哪些人曾经对不起你?”
小蛮乐呵呵地笑出声,而后再一次告诉剑辛:“不想。我不需要知道过往的一切,也不想知道自己曾经喜欢过什么人,更不想知道哪些人曾经对不起我。”
她停顿了一下,而后抓起剑辛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继续道:“我过得很开心,这里很轻松,它告诉我,它一点都不想知道过往。”
剑辛惊愕地盯着自己的手,感触着她单薄的胸口,有种置身梦境的错觉,“你连自己爹娘的消息,也不在乎了么?”
“他们过得好么?”她笑着问。
“不好。他们很惦记你,以为你死了,每日以泪洗面。”他就知道,她怎么会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就知道,她还是会关心的。至少亲人,她会在意的。
面上的笑意不减,她紧接着问:“他们在哪儿?”
他的视线移回她的脸上,缓慢地回答:“列国,他们在烈皇的庇护下住在无人知晓的乡下,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
她忽然松开他的手站起来,张开双臂,像一只飞翔的小鸟,迎着风,一脸灿笑。
他正要跟着站起来,却听风中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那就麻烦你告诉他们,我活得很好,很开心。让他们不必担心。”
她变了。
这是他最明显的感受。
他以前认识的她,是个任性的,聪慧的,心思深沉的别扭小孩;而如今的她,看上去虽像小孩一般天真,却真的变成了一个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人。
“小蛮,我看不透你了。”他站起来,握住她大张着的手,犀利的视线扫在她的脸上。
“你叫剑辛,看上去比我大,我可以叫你辛大哥么?”她不在意那锐利的眸光,只看着前方,眯着眼,一脸惬意,说得随意。
“你叫我什么,我都不介意。小蛮,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还作数么?”握紧了她的手,他问得极其认真。
她转过脸,无辜地撅起嘴,闷闷地问:“我说了什么?”
剑辛盯着她黑亮的双眸,久久没有回话。
“我说什么了?”小蛮又问了一次。
没有听到回话,她只感到手上的力道一松,她刚要追问,眼前掠过一片耀眼的红,她伸手去抓,却连一片衣角也抓不到。
红色的身影渐渐远去,空中传来他的声音:“我会照你的话,告诉他们。但愿你,永远这么开心。”
小蛮点头,愉悦地笑起来。
“郡主,他怎么自己走了?你如何下来?”底下传来红豆焦急的声音,她一愣,低头一看四周,这才想起自己是被剑辛带上来的,这下可好,她怎么下去?
她哭丧着脸,对着底下喊道:“红豆,如果我跳下去,你会接着我么?”
红豆差点跳起来大骂,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强壮的男人!
强忍下爆发的冲动,她黑着脸道:“郡主,你就算不为我想,也得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吧。你这么一跳不要紧,我要是接了,可就得一尸两命了!”
小蛮歪着头,委屈地皱起眉头,“红豆,你不会飞么?”
红豆差点昏倒,拜托,她以前也只是个小婢女,哪来那么大的本事?!
见底下的红豆不回答,反而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小蛮失望地撇撇嘴:“那你拿梯子给我吧。”
一手托着下巴,红豆思付着高声道:“郡主,其实,这也是你第一次上屋顶欣赏风景,要不,就在屋顶多呆一会儿吧?府里原来那架梯子前些天被你拿出来玩,已经坏掉了。买一架新的又要银子,哎,其实相公做官清廉,家里一切花销都靠着他那点俸禄,这个月已经入不敷出了呢。”
听见红豆这么残忍的风凉话,小蛮一张脸立时皱成了一团麦饼,哀怨地瞅着下首的红豆,忽然,她的脚一滑,跌坐在瓦片上,双手按在胸口,痛呼:“好难受,红豆,我是不是快死了!”
红豆连忙向右一挪,避开滑落的瓦片,掏了掏耳朵,不在意地嚷道:“郡主,这招我刚刚才用过,请你别这么拙劣地模仿我。”
“呜~”小蛮缩成一团,坐在瓦片上,瑟瑟发抖。
红豆疑惑,难不成小蛮是真的难受了?
噼啪的声音响起,她连忙看向小蛮坐着的地方,只见一团白色的身影正从上头滚下来。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上前去接,挺着大肚子,大张着双臂,眼紧紧地闭着。她想,死就死吧,算她上辈子欠了小蛮的!
“砰!”
巨响之后便是一声闷哼。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睁开眼一看,手上竟是空的,前头也没有小蛮的身影。
转过身一瞧,才发现原来小蛮就摔在自己身后,离自己近的只差几寸距离。
“郡主,郡主你怎么样了?”她连忙蹲下身子,摇晃小蛮的身子。
血红的液体自小蛮身后绽开,像一道赤红的蜘蛛网,网住了她的视线。
她惊得大喊:“来人哪!快去请大夫!”
万一小蛮有个三长两短,她绝对会后悔一辈子的!
下人们听到她的喊声匆匆赶来,七手八脚地把小蛮抬进了房间。
没过一会儿,一位长着胡子的大夫便被下人请进了府中。
大夫帮小蛮察看了伤势,又替小蛮把了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摇摇头。
红豆看得心惊,一把拉住大夫的胳膊,尖声喊道:“大夫,你可千万要救她!”
大夫扳开红豆的手,摇头道:“纵然老夫竭尽全力救她,她也活不过三个月了。”
“这么严重?”红豆愣住,屋檐并不算太高,她也看过,小蛮的脑袋并未出血,怎么就活不过三个月了呢?
大夫怜悯地看向床上的小蛮,沉声道:“别看她只是皮外伤,其实她的身子早已是强弩之末,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