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毒酒,三尺白绫,一把匕首。
一太监端着这三样站在小蛮跟前。
领头的太监说:“杂家奉皇上之命前来,请郡主自己选一样。”
手腕上的铁环被卸下,小蛮执起杯子,笑问:“如果我喝下这一杯,会不会死的很痛苦?”
那太监好脾气地回答:“这是鹤顶红,喝下去,立时毙命,不会太痛苦。”
嘴角扯起一抹淡笑,小蛮端着杯子放至唇边,正要喝下去,却听那太监忽然道:“郡主,可有什么话要留给皇上?”
她沉默了片刻,而后开口道:“活着不是为了怀念昨天,而是要等待希望。每个人都会在他的生命里,遇到很多人,然后碰到对的人,一起走下去,风雨同舟。”
说罢,她便张嘴,将杯子里冰凉的液体全数灌进了喉咙。
手里的杯子落到地上,她一脸平静地凝视着前方,补充了一句:“告诉三哥,我的仇,报完了。所以我,不恨了。”
黑暗席卷而来,让她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闭上双眼那一刻,她松了一口气。真好,就像困了一般,没有任何痛苦地死去。
……
“郡主,郡主,你醒了?”耳边响起惊喜的声音,她睁开眼,只见好几颗脑袋正盯着自己。
眨眨眼,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她怯怯地看着围着她的一群人,弱弱地开口:“你们,是谁?”
话音方落,屋子里忽然响起一道尖叫声。
“郡主,你怎么,怎么可以这样?红豆前几天才去看过你,你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么?”红豆气得捶胸顿足,要不是有方以何护着,她早就扑上去揪小蛮的衣襟了!
玩失忆也不带这样的吧!前几天才刚见过,这会儿又说不认识了,骗小孩啊!
“我,对不起。”小蛮缩了缩脖子,害怕地将脑袋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瞅着红豆。
“郡主,你、你还装!”红豆双手插腰,挺着个大肚子,横眉怒目,像极了泼妇。
“夫人,你冷静一下。跟我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方以何挽住红豆的胳膊,将她往外拉。
两人出去之后,屋子里只剩下一个少年和床上的小蛮,大眼瞪小眼。
“你……”小蛮疑惑地看着那个少年,不解地看到少年眼里溢出了晶莹的泪水,“你哭了,为什么?”
少年抬起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举起双手,比划了几下。
“你说,你很想我?奇怪,我竟然知道你在比划些什么。诶,你是谁?”小蛮自言自语般地说着,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年的双手。
“小凤?”见到少年比划,她猜测般地说道,没想到少年果真点头,肯定了‘小凤’这个名字。
“郡主,你饿了么?”才出去不一会儿,红豆跟方以何又一起进来了,从她面上的表情来看,情绪像是稳定了许多。
小蛮见红豆看起来不怎么可怕了,便老实地点头。
“相公,你去吩咐下人做些可口的饭菜端过来吧。”
红豆将方以何打发出去,自己则坐在床边,凝视着小蛮,语气较之前温和了许多,“郡主,你以后便跟我们一起生活,哪也不能去了,知道么?”
小蛮似懂非懂地瞅着红豆,被子往下拉了一点,露出自己扁着的唇,孩子气地质问:“为什么?”
红豆霎时被雷到了。她的郡主,她那任性的,深不可测的,雷厉风行的郡主,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你怎么不回答?你说我是郡主,那我是不是皇亲国戚?既然我是皇亲国戚,为什么我不能出去?”
听到小蛮连续不断的问话,她连忙做了个‘停’的手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解释道:“郡主,红豆不得不告诉你实情,你犯了很严重的错,被皇上除名了。要不是皇上念及过往,你现在可是死人一枚了。所有的人都以为你死了,除了我们。你不能跑到外面去,省得被人看到,虽然很委屈,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知道么?”
小蛮撅着嘴,不满地嘀咕,“我犯了什么错?”
“弑君。”
红豆的回答让她惊得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三个字再度脱口而出。
“因为,因为郡主喜欢的人,其实,其实喜欢的是皇上,所以郡主……”红豆垂下眼眸,结结巴巴地说道。
“啊?皇上是女的?”嘴巴张成了‘O’型,小蛮明显被吓到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郡主,你忘了么,你喜欢的,其实,是女人呢。”红豆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轻声说道。
她从小到大都没撒过这么滑稽的谎言,要不是方以何一再嘱咐自己要这般说,她才不会这般胡扯!
“我,喜欢女人?”手指戳着自己的鼻子,小蛮彻底凌乱了。因为失恋而弑君已经很荒唐了,再加上自己喜欢同性的事实,让她有种前方一片黑暗的挫败感。
“嗯。”红豆回以一声浓重的鼻音。
“我知道了,我会乖乖呆着,哪儿也不去。”小蛮沮丧地吸了吸鼻子,认命地说道。
十天后。
“郡主,你下来。”红豆叉着腰,仰着头,眼里蹭蹭地冒着火花。
她辛辛苦苦缝了三天,就差一点点,一件可爱又温暖的小袄就要诞生了,哪知小蛮竟然偷去套在乌冬的身上!
这可是她缝给自己未出生的儿子滴,怎么能拿去给猫穿!
树上挂着一道白色的身影,坐在树杈上,晃着脚丫子,嘴里咕哝着“红豆,你好凶”的人,正是小蛮。
“郡主,你到底下不下来?”红豆大吼一声,正欲发作,腰一弯,双手捂着滚圆的肚子,咬牙痛呼起来。
小蛮一慌,连忙从树上下来,扶住红豆,急切地问:“红豆,你怎么样?是不是要生了?”
等到她的脑袋猛地被敲了一个榔头,见到红豆扬眉吐气,一脸得意地瞅着自己,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上当了!
“红豆,你骗人!”她伸出手指指着红豆,不满地嚷嚷。
红豆咧嘴,又赏了小蛮一个榔头,敲得小蛮龇着牙,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她解气地拍拍手,“这叫兵不厌诈!谁让郡主这么笨!我才七个月大,哪有现在就生的?”
溜圆的大眼睛瞪着红豆,小蛮扁着嘴,却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有委屈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小蛮。”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两人抬眼望去,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一袭红得纯粹的衣袍,左手抱着一把长剑,俊逸的脸上有着一条细长的刀疤,丰厚性感的唇微微扬起,他一站在小蛮跟前,红豆便惊呼道:“剑辛!”
“红豆,你认识他?”小蛮将脸转向红豆,疑惑地问道。
浓黑的眉一斜,剑辛的面色一寒,逼近了小蛮,“你不认识我了?”
小蛮忽然感到一股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连忙退后了几步,见剑辛又要上前,急忙摆手道:“你,你别过来!”
剑辛顿住,面色有些苍白,“你是在怪我,当年没有保护好你么?”
小蛮摇头,“对不起,我失忆了。不记得自己,不记得她,也不记得你。”
自从她醒了之后,她所活动的范围,也就是这一所小小的宅子,见到的人每天都差不多,对于剑辛,她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红豆郁闷,好端端的,干嘛扯上自己!
“你不记得了?原来你早就把我忘了。”剑辛的眸光瞬间黯淡下去,周身散发着寒冷而又落寞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