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写吧!”白净毫不在意地放开她。水色喜出望外,拿笔沾墨正待下笔,白净幽幽地说:“色色可要想好了,休书一出水府的铺子可就再也回不去了。”
水色手一抖,悲剧再次重演。看着纸上的墨汁再次荡漾开来,水色收起神色不声不响把笔又一搁。“白少爷今日是看笑话来的。”
白净眸光闪了闪,只是水色并没有在看他。没错,水家落迫了,铺子都抵了出去,最后也不知怎么七转八拐的就落进了白净手里。她是无能为力,也可以当作毫不知情,却不能忍受恶意挑衅。
“色色,随我回府可好?”白净放柔声音。不知为何,看到了水色他心底的浮躁竟然消散得无影无踪。跟她说了半天话,虽说争执不断,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排斥,不似对待旁人那样无耐心。
“然后再被你冷着脸撵一次?”水色冷哧,“算了吧,我觉得在这里挺好的。况且除了未名居里的人,人人都认为管事的是绿丫,也没给你白家丢了脸。白少爷不必担心!”
白净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空前绝有的无措感,即使是爹娘过世,白家一蹶不振之时,他也没有这么挫败过。水色的心事,他摸不透。从前人前人后,无人不说她心恶口毒。可自从嫁入白府,她整个人一改从前的作风,不出头不兴风作浪,这反而叫他有些不安了。
正如她可以将九陌一藏便是七年却无人知晓,水色的能耐到底有多大,他怎么也探索不出来。若不是他今日问起,她便会一辈子不说么?从前不愿嫁进白府是因白家落迫,加之叶空尘赫赫家世又频频示好,情有可原。可如今呢?她难道看不出叶空尘根本就是虚情假意?
“色色,你当真不记得了么?”你要小双换你嫁入水府,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我什么都记得。”水色白了他一眼,她什么都不好,唯独记性超好。“白少爷想听吗?新婚当日,你进了新房盖头也没有掀,转身就走,由此可见你心里有多么厌恶。你既然不愿意娶,为何一定要娶,我是求着你娶还是逼着你娶?”
白净没有接话,眼里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习惯性的笑脸却依然挂在脸上。水色又一个白眼,笑笑笑,你以为笑笑就没事了啊。“好,远的就不说了。我声名不好,你不想娶倒也说得过去。至于为何又娶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后来的事呢?你白少爷身手好,我手无缚鸡之力我活该,说什么‘若是色色等在地狱,刀山火海也是要闯的。’说得好听,你凭什么认为一句假惺惺的话就拐得我团团转!人都被撵出来,哪里还有回去的理!”
“色色在意?”白净轻笑,说不上来为何,有了种轻松感。她若是火气全消了再应一句不冷不热的话,他便没有希望了。只是她怒形于色,这是不是能够允许他自以为是?
“哈,笑话!我有血有肉有感情,不像某个人冷血无情,刚从地狱里爬上来!”
白净也不恼,任由她讽刺。“色色有何条件?”他是商人,商人自然是懂得如何能够让自己争取到盈利,又如何能够让对方心甘情愿付出。
“条件?”水色一愣,没想到他这么直接。白净赖着不走,她不是没怀疑过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今日是不是来认错。只是……他说条件,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色色,我是个商人。”白净见水色脸色不佳,心知她误解了,这次他没有沉默不语,然是直接开口。“我是个商人,所有的事情都会有标价。商人不做亏本的生意,色色开个条件吧,若是为夫做不到从此再也不纠缠,如何?”
水色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神情,不像说假话的样子。沉静地问:“这回你可是说话算话?”
“色色只管开条件就好!”白净笑道。
“那好,你把水乐找出来,再把水家的铺子还给他。并且承诺,从此以后不许再打水家的主意,还要帮他把生意做起来!”你若应下了,我水色便既往不咎。
“不成!”
“白净你说算不算话,你走。走得远远的,从此以后别在我面前出现!”水色气愤,说得好听,你就是个大尾巴狼!
“色色莫急,找出水乐这个不难。只是归还铺面并助他一臂之力,色色又拿什么来换呢?”
“你若应下,我便搬进白府去住!”水色心里狡黠地想,搬进白府只是去住而已。
“不成!”白净当然不同意,他可不是叶空尘,没那么好唬弄。
水色瘪瘪嘴:“那你想怎样?别说得太过分。”说过了这生意可就没得谈了。
“色色只要帮为夫把七年前梅庄勾结反贼一事翻了案便可。”
水色忍不住又要翻白眼了,“白大少爷,您可真抬举我,早已做实了的案子,你让我怎么翻得动!明摆得是强人所难,不干!这事情过头了。”
“可是为夫以为,单凭色色将九陌藏了七年之久,足以说明色色有这能耐。”白净丝毫不退让,将商人之色发挥得淋漓尽致。“此事若是成了,为夫任你所取如何?”
“这……你得让我想想。”水色迟疑了,这个诱惑蛮大的。只是七年前的事情,早就埋进了黄土堆里去了,她又不是真的水色,要从何处着手?
“好,为夫随时恭候。”白净双眸凝视,神采奕奕。
他从哪里来的这么自信,她都还没答应了,水色诽谤。白净见她犹豫不决的样子,悠然自得地走到案台前,拿起被搁在一边的画得很奇怪的图案,问道:“这是五子棋?”
水色说:“是啊,你若有兴趣可以让白双教你啊。”总而言之,她再也不玩这个了,丢人。
“也好,色色的棋技差了些。”白净轻笑,刚才的一幕早就印到心底去了。若放在从前,她断然不会这么好耐心坐在这里任小双取笑,恐怕早就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了。白净有些疑惑了,放任小双与她亲近是好是坏?
只是每每看到小双闪亮的眼神跟提及水色时神往的表情,叫他如何能做到真正的冷心拒绝。 “明日天黑前必须回府。”
啥?水色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何意,只是待她正想询问时,白净早已出了门,顺手带走了被她刚刚厌恶上了的五子棋。回什么府?她都说了不去了!就在水色以为白净又要强行将她带回白府而愤恨难忍时,门又被推开了。
白双欢天喜地去而复返。
“色色。真是太好了,你是怎么说动哥哥的?他居然同意让我们明日去放纸鸢啊。真好,真是太好了!”白双滴溜溜的大眼睛顾盼生神,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水色松了口气,又皱起眉,这大热天的放什么纸鸢啊!水色正想否决,可一对上白双亮晶晶的眸子,咒骂的话又给吞了回去。这年头,做人真难!“小双啊,你不是回府去了吗?”不忍拒绝又不想答应,只能顾左右而言了。
“我在楼下等着哥哥下去,本想再求求他准允了。只是我还没开口,他就准了。哥哥让我带一句话给色色。”
“是什么?”水色诧异地问,压根儿就不觉得是什么好话。
白双突然有些扭捏起来,等到水色不耐了才吱吱唔唔地说:“哥哥说,色色的字丑画更难看,为了日后不在人前人后丢人显眼,是要好好练。”
水色本就立在案台前,案上的毛笔还沾着墨搁置着,此刻就像是被人捉奸在床一样,心情复杂极了。休书白净并没有还给她,就连那张大尾巴狼抽象图也不在了。眼见水色的脸越来越难看,白双赶在水色还没开口之前,急急说道:“天色不早了,色色,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