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是江海涛值夜班,他到病房看了看几只住院的小动物,就到门诊室坐下,翻看着近期的《宠物世界》。
突然,他听到门外有“汪、汪”的叫声,他站起来走出门诊室一看:是百灵!他向两侧看了看,只有百灵,却没有主人周雅欣。“难道周雅欣出事了?”江海涛不禁想,他问百灵:“周雅欣呢?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百灵没有进去的意思,继续在门口“汪汪”地咆哮、狂叫,而且冲着江海涛摇头摆尾加呲牙咧嘴瞪眼睛,表情古怪而复杂。
江海涛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难道周雅欣出了什么事情?他毫不犹豫地锁上医院大门,跟着百灵向夜色中走去。
江海涛尾随着百灵,很快来到市中区医院的急诊室,才知道周雅欣在那里抢救。急诊室门口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见江海涛跟着百灵进来,就站起来问:“您认识这狗的主人吗?”
“是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江海涛问。
“是的,”那男子问:”您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的同乡,朋友。”江海涛回答。
“刚才我路过大明湖新景区,听到这只狗在水边叫个不停,过去一看,水中有人,我把人救起送到医院后,它在急诊室外转了半天,然后就跑了,原来去找您了。”那男子说。
“她在怎么样了?”江海涛急切地问。
“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正在发高烧,肺的情况不好,可能会发展成肺炎。”那男子说,“如果你是她的朋友,那你就照顾她或者通知她的家人吧,我该走了。”
江海涛急忙说:“谢谢您了!”
“没什么,我该走了。”那男子匆匆离去。
江海涛走进病房的时候,周雅欣还没有醒过来,手上插着掉瓶儿的针,正在静脉注射,而那细细的手腕是令人怜惜的。她的脸苍白、消瘦而憔悴,下巴尖尖的,因为高烧,额头上有一个冰袋在降温,小小的嘴唇已经干涩得起了皮。他在她病床旁的一个椅子上坐下来,她躺在病床上,散发着一种小小的受伤的幼兽的气息。他看她仿佛就是他经常看到的受伤或生病的小动物,也如同看自己的孩子。
“……妈妈……妈妈……妈妈……”周雅欣开始迷迷糊糊地呓语,她一边喊妈妈,一边用那只没有扎针头的手在棉被上抓来抓去。江海涛的内心掠过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一种带着怜惜和依恋的痛楚,他握住了她的小手,那纤细修长、柔若无骨的冰凉小手使他感到一阵触电般的痉挛。
护士过来给她量了体温,三十九度二,依旧高烧不退。护士把已经滴完的药瓶取下来,换上了一瓶新的药液。江海涛帮她换了一个新的冰袋,一直在病床边照顾她,听她喊了整整一晚的妈妈。
三天后,周雅欣的体温开始下降,烧渐渐退了,很幸运,没有转成肺炎,而是成了气管炎,人不断地咳嗽。
周雅欣就这样在医院昏昏沉沉地躺着,接受各种治疗和检查,她感到自己一会儿在无边的热水中,一会儿在无底的冰窖里,在严寒与酷热的双重欺负下,她忽而发热,忽而发冷地闹了好久,终于,她醒了过来。似乎经过了几百年,几千年那么长久。江海涛和袁依萍轮流照顾她。她的意识渐渐恢复,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来了,她不仅头痛欲裂,内心也依旧撕裂般地疼痛,她想坐起来,然而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她想开口说什么,然而发现自己的嗓子全哑了。于是,她又昏睡过去。
不知是第几天,周雅欣朦朦胧胧听到袁依萍对江海涛说:“……今天上午,周雅欣的男朋友来找你,想问你是不是见到过周雅欣,我没有把周雅欣跳水的事情告诉他,只说周雅欣生病住院了。他又问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我说是你在照顾他。我还没来得及让他来看看周雅欣,他就离开了,也没有问哪家医院,情绪似乎很糟糕。我想周雅欣跳水可能和她男朋友有关系,是不是他们闹别扭了……”
一切要面对的真实又回来了,周雅欣的大脑中又出现了赵铭城和那女孩子接吻的镜头,耳边又响起赵铭城的话:“……可是你让我有压迫感,有犯罪感,每次面对你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对待你。而郑薇薇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充满了女性的魅力……”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一切,同时一种难言的怆恻悲哀跟随着这些记忆的恢复掩上了她的心头,她骤然垂下头去,用手蒙住脸,无声的啜泣了。
江海涛心痛地注视着周雅欣,周雅欣始终很沉默,她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哀愁和绝望。她原来就有些飘忽忽的,现在就更不真实了。她消瘦了很多,小小的腰不盈一握。消瘦后,她的眼睛特别大,闪亮亮的总像含着泪,一不小心泪就会滴下来。她看起来,是单薄虚弱而又渺小孤独的。他不敢询问她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是沉默着细心地照顾她。
一周后,江海涛帮周雅欣办理了出院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