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翻飞的大街上,‘前方学校’的标识,阻拦着急回家的车辆。放慢的步伐不仅仅因为道德的力量。远处,一道长长的车壕在幼儿园门口筑起,焦急的家长身体前倾,脑袋伸长,希望自己是那容易认出的彩色旗帜,在众多的人儿里。只是,可知?独特,是在乎人的专利,无需刻意。
“辰楚。”
背后,熟悉且绝望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双手,握紧,抓着的只是一片空虚,恰如当年那样。不想转身,不想回应,只当做偶尔的认错,可好?对的,不转身,不回应。
大脑脱离控制,浮现当初记忆,多可笑,只剩美好回忆?
只有16岁的自己……
在广袤的平原,有老家的麦田,描述着一望无际。幼小的麦苗,吮吸着冬日里难得的暖阳,闭目悠闲着,安静着,享受着。
乌黑的长长马尾搭配着白色长款羽绒服,粉色的围巾随意的守着身体的温度。16岁的辰楚,脱离城市的束缚,在地里疯跑,体验着土地的广阔无垠。
身后,爷爷自顾自的观赏着麦苗,怜惜的眼神,骄傲的表情,演绎着老农对这片土地无尽的爱和难诉的情。习惯了城市的车水马龙,见惯了城市的人来人往,辰楚不太懂爷爷奶奶对脚下这片土地的深情,纵然自己曾和这片土地有着三年的情谊。
爷爷奶奶坚持着落叶归根,爸爸妈妈主张着方便快捷。所以相隔两方,桥梁是唯一的孩子——辰楚。
结束紧张的期末考试,远离学校课本,面对无人的一望无际,奔跑与呼喊似乎最适宜。
也许是太过吵闹,也许是单调安静下的一点动。修地垄的少年停下手中的工作,直挺挺的站着,看着在麦苗上翩翩起舞的姑娘。
360度的旋转足够洞察所有注视。二八青春,不知害羞是何东西,辰楚收敛着,安静着,亦注视着,这样才显得公平无惧。
那是一张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面孔。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如蒙娜丽莎的微笑般神秘莫测。可惜,辰楚是唯一的欣赏者。还好,辰楚是唯一的欣赏者。
如收藏家,渴盼那份唯一的独属性。年少的人们,将一个人看在眼里真的好简单,也许是一个动作,也许就是一个礼貌的微笑,也许就是阳光下那一刹那的闪耀。那一刻充满好奇,想知道,他是怎样的少年,为何能像一幅画一样激发人切磋琢磨的欲望。这算不算一见钟情?多年后的现在,辰楚仍不明白。
单纯的心、天生的勇气,辰楚无所畏惧。先展笑颜,轻启双唇也在所不惜。
“你在看我吗?我很漂亮吧,你也很漂亮。”这样问着,不带半点矫揉造作。眼睛中折射纤尘不染的亮。年少时,就算一无所有,就算陌生到无以复加。仍能在任何人面前抬起高傲的头颅。因为年轻,因为无知,所以无所畏惧。当渐渐长大,见识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了地位的意识,辨明了可能性,就会变得畏首畏尾,每一步都思量再三,再没有年少时的豪情壮志。
“漂亮与否我就不评价了,看你是因为你在麦田里乱跑,把庄稼都踩坏了。”少年淡定的说着,不显露半分深情。
“我爷爷说了,这时候踩踩也没事的。”辰楚诧异着,解释着。
“你小时候如果被别人打了,不会留下记忆吗?麦苗也一样,踩过之后,虽然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像人受过伤害一样,痛留在心里。”说的那样认真,只是因为自己知道,无法言说的伤有多痛。
忙移动脚步到没有麦苗的地方,踮起脚尖,恐伤其分毫。
“我懂得,就像我们一样,在长大的过程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会留下记忆,会留下伤害,但具有影响的,是那亲近的人在偶然间留下的。”真的懂吗?懂什么呢?多年后现在的辰楚多想告诉当年的自己,亲爱的,你不懂。
如果真的懂,还会一下子冲到最前沿,将自己弄的遍体鳞伤?如果用现在的思维模式,肯定会事前做很多试探,以判断结果的可能性。只是,年少时怎可能有现在的思维方式,处世态度?假设一样理智,青春岂不是就太过单调乏味了?
“爷爷,我们走路吧,不从麦田里穿了。”辰楚对追上自己的爷爷宣布着。
“真是我的乖孙女,爷爷老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不了麦田了。”爷爷宠溺的拍打着辰楚的头。
上扬的嘴角瞬间下滑,小嘴嘟着,满脸是认真的不满意。“谁说我爷爷老了,我爷爷还很年轻,在我心里是最帅的。”突然想起远在城里父亲,辰楚压低声音,右手微握,在爷爷耳边形成小屏风。“别告诉我爸,这是咱俩的秘密。”
“你这小机灵鬼。”爷爷慈祥的笑着。辰楚的老家有句话叫‘隔辈亲’。大意是相比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更疼孩子,也更宠孩子,不像在爸爸妈妈那里有诸多规矩,在爷爷奶奶那里,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那么的可爱、讨喜。
“这是比你大两岁的朗玦哥哥,咱们农村上学晚,你们俩一个年级,不会的题可以问朗玦,他可是有名的好学生。”结束祖孙俩的游戏,爷爷这样介绍眼前这个少年。
“我叫辰楚,辰,你肯定知道,楚是一种落叶灌木,鲜叶可入药,枝干坚劲,可以做杖,也称“牡荆”。寒假来爷爷家玩儿,你家和我爷爷家住的很远吗?我不记得小时候见过你。”上扬的嘴角挂着笑。
“我们两家挨着,”回答着,视线却转向地面。不似两个人时那么从容。
“朗玦总在家学习,不像你似的喜欢乱跑。”爷爷娇宠的责怪着。撇着嘴,辰楚看着爷爷不说话。
朗玦客气的告别,离开。没有回头。得不到的事物看得太多,怕心生羡慕,进而产生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