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伊菲立下誓言绝对不会犯错误,否则就自己主动向妈妈自首,负荆请罪。
吃完早饭之后,欧阳伊菲急急跑下楼,就看到站在树下等她的秦泽。
远远的,她的心情就雀跃了起来,一路小跑到他身边,呼出的大团白气喷在他脸上,慢慢晕开。
他拨开欧阳伊菲被风吹乱的头发,等欧阳伊菲安然的坐上他的后座之后,这才缓慢的驶向学校。
欧阳伊菲那个时候觉得即便是破旧的老式自行车,只要身边有他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他们会成为很好的爸爸妈妈,生一个漂亮的孩子,然后让他或者她延续两人的生命痕迹,变得更加优秀。
现在想来,年轻时期的梦想就像是吹出的泡泡,那一瞬间是如此完美,但之后却总是不会实现的。
欧阳伊菲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的自己看着18岁的她和他,看着自己脆弱的初恋是如何输给了残酷的现实。
场景瞬间切换,还是那棵大树,还是那个他,只是,欧阳伊菲的心情已经无论如何也雀跃不起来了。
那棵大树,究竟是什么树种呢?
明明那个时候总嚷嚷着等自己有了家,就要在后院也种上这么一棵树,然后到了夏天就总能在树荫下乘凉了。
可现在,却怎么想不起来了。唯一记得的就是树影斑驳下面目模糊的秦泽,皱着眉头看着泪流满面的她。
一言不发。
“秦泽,我求求你,你去求求秦叔叔好不好?我爸,我爸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
“菲菲,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欧阳伯父也已经被顶定罪了,你现在又何必为难我呢?”
“为难你?不不,秦泽,”欧阳伊菲拉着他的衣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对方觉得自己这样做一种为难,她从来没有发现他是这么高大,以前总是他弯腰迁就自己,现在才发现,仰视着他是一件这么让人难受的事。
欧阳伊菲的脖子有些酸疼,尽量不去看此刻他脸上的神情,“我只是求你帮我,秦叔叔一定有办法的,不是吗?”
“欧阳菲,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好不好!”他狠狠甩开她的手,始终不直视欧阳伊菲的眼睛,“你的父亲已经被定罪了,我拜托你认清这个事实!”
“我知道被定罪了,可是,可是……”
要她怎么说的出口?自己根本不知道父亲把钱藏在了哪里,或者说是花去了哪里?
她看着眼前漠然的秦泽,在那一瞬间心如死灰。
“只要补上缺口,爸爸就不用死,小泽,你是知道的。”欧阳伊菲怔怔的流泪,嘴里还在无意识的继续说着,可她已经不知道是想告诉他,还是在告诉自己,“一定是的,我有咨询过律师的……”
“欧阳伊菲,你知道你父亲到底拿了多少钱吗?天文数字,我都不知道怎么去帮你。”
“不是的,秦伯父一定有办法的,至少,至少给我一段时间,我会想办法补上的。”
“什么办法?欧阳菲,就算是倾家荡产,就算是把你卖了,都只是杯水车薪,你还是跟你妈妈好好想想以后的生活吧,你还要上大学的,不是吗?”
秦泽渐渐放低了语气,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肩,可看到欧阳伊菲纵横交错的雷横,最后还是握成拳头,放回口袋里。
如此疏离的亲密。
欧阳伊菲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不由向后倒退了一步。
这就是所谓树倒猢狲散,父亲在职的时候秦泽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总是相谈甚欢,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挚友,可当自己的父亲锒铛入狱之后,他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便是自己站在门外苦苦哀求,也只能换来冷言冷语,甚至闭门不见。
现在的欧阳伊菲对于未来一片光明的秦泽来说,无论如何都是负面的影响。
如果她继续纠缠不休,那自己将会是他路上的绊脚石;如果她选择识趣的离开,那我只好是他不成熟的初恋,一段有些污点的过去罢了。
一个急于摆脱的女人,对于现在的秦泽来说。
欧阳伊菲,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她用力擦干脸上的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秦泽的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陌生,他的身体止不住的一阵颤抖,但刚要张嘴,就听欧阳伊菲用冷漠的不能再冷漠的口吻问道:“什么时候出国?”
他微微一愣,“你还是知道了。”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欧阳伊菲眯着眼睛想要努力看清他阴影里的脸,只是太阳照着眼睛让人晕眩,让她睁不开眼。
欧阳伊菲其实只是想看看,看看他此刻脸上有些模糊的无奈是真的,还是伪装呢?
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虚伪,还是真的有些难过呢?
他,是真的喜欢过自己吗?
这样想着,不自觉问出了口。
“应该是喜欢的吧。”
他最终鼓足勇气伸手拂过她的脸颊,微凉的手掌让欧阳伊菲忍不住的怀念留恋,夏天的她总是很容易流汗,秦泽却是始终一身清爽,欧阳伊菲总觉得两人的性别实在是应该互换一下,这样的干爽总是让自己很是嫉妒,以前她总嚷嚷着要交换,他总是会笑着摸摸自己汗湿的额头,取她我小孩子脾气。
这样的他,现在说着:应该是喜欢的吧。
短短七个字,同时,也为两人的关系画上了句号。
“准备什么时候走?”
“你会来送我么?”
“不会。”
欧阳伊菲抬起头看着他,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神情。
她想,如果他看到了,那么,他应该会知道,曾经那个无法无天的欧阳菲在他拒绝提供哪怕一点点帮助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虽说安慰很无用,但一个连安慰都吝啬到不愿意说出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是么?”
“你很失望?”
秦泽没有回答,欧阳伊菲也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我以为你会松一口气,”欧阳伊菲深吸了一口气,背过身去不看他,“要是让别人知道你跟我这个死刑犯的女儿有关系,那对你清白的形象一定会造成一定的影响吧。”
“菲菲……”
“秦泽,我跟你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她回头最后看了他一眼,“记得,以后叫我欧阳菲,菲菲显得太过亲热,不合适。”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只她我已经回头。
没想到,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是这样的,早知道就不应该像刚才那样恶形恶状的,以至于闹得这么僵。
“小菲,小菲……”
模模糊糊之间好像有人在叫自己,声音很轻,像是担心会吓到她似的。
眼前的场景突然像是飞了雪花的电视机一样,变得不那么真切,可她还能听到那个声音,对方一直不停地叫她……
床上的欧阳伊菲微微皱着眉,轻轻张开嘴迷迷糊糊的呢喃:“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