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村坐落在云山山脚下，四面环绕着大山连绵起伏数百里看不到尽头，山里除了黄泥毛坯房就是稻草屋，条条黄泥土路通往乡间的田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隔绝于世外的村子就像是沉静在旧时光中的一副画卷。
可是，这对于习惯了电脑，手机，汽车，地铁的宋叶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她愣愣站在门前，一副小白菜地里黄的苦哈哈模样，一些路过的农户瞧见了便上前打趣，“丑丫，听说你掉水里了，如今没事了，怎么脑子还是不好使呢。”
你脑子才不好使。
宋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如果不是肚子太饿懒得说话，她可不会任人嘲弄，扶着门框一点点迈开步子，宋叶无视农户几人惊诧的目光朝着森林那边挪过去。
几人面面相觑，半天才幽幽道：“丑丫刚才是瞪咱们吗？”
“……或许吧。”旁人若是做出这个表情必定是在嘲讽，可丑丫在她们眼中是个弱智的孩童，这等有智商的事情还真不好说。
黄泥土路坑坑洼洼不甚平坦，路上还有许多碎石子，宋叶极为不习惯简陋的草鞋，脚底板被石子割到一片火辣，半路她坐在路边的草丛边脱下鞋子，被自己惨不忍睹满是老茧的脚感到无奈。
索性茧子够厚，不会割破皮肤，宋叶也就暂且放着不去管。
一路上遇见的大部分村民都是粗布短衫，腰间系着汗巾，扛着锄头，带着草帽，皮肤黝黑而粗糙，乡土气息十足的乡下汉子味道。
“丑丫，好些了吗，咋刚落水就往溪边跑，日头毒着嘞，早些回家。”体型健硕，人如其名的田大壮迎面走过来，口气热络关心起宋叶，昨天便是他下水去救人，只可惜回天乏术。
宋叶欠着身子礼貌答应了一句，也不晓得对方是谁，不过对于他人的善意，宋叶也并非不识好歹，“好些了，谢谢叔叔。”
“哦哦，好些就好，好些就好。”田大壮愣愣地应了一声，直到两人擦肩而过，他才回头疑惑看着宋叶笨拙缓慢的背影呐呐嘀咕，“丑丫咋喊我叔叔？”田大壮跟宋大有家素来交好，时常相互有来往，所以宋叶落水他是第一个火急火燎赶着救人的，宋叶也算是他从小看到大，今天遇到的松叶简直是判若两人。何止是称呼上变了，就连说话都利索了，看起来倒是比平日里沉稳了许多。
当然，这个疑惑直到回家他也没弄明白。
宋叶也没想过要刻意掩饰自己的变化，如今的身体状况太糟糕，要是还装疯卖傻，那岂不是更加任人宰割。
看着岸边潺潺流动的溪水，她极度想要去漱口洗手，最好再下去泡泡澡，可是心底里却突然涌现出一丝恐惧，脑海中涌现出落水时侯那股子窒息的记忆。
她站在土坡上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在路边拾了根树枝，一点点拄着下了坡，溪水是从山上直接接下来的，清澈甘冽，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色彩，偶尔有小鱼滑过水底的水草，转眼就钻进了土里，宋叶也在水边第一次清晰看到了自己的面貌。
简直比她的脚底板更加惨不忍睹。
粘乎乎满是淤泥的头发一条条搭在肩膀胸前，黝黑的皮肤跟黑炭一样，干瘦的脸上除了一双眼睛亮晶晶之外，坑坑洼洼伤疤遍布看起来有些可怕，像是中了血毒，可是摸上去不痛不痒，她估摸着是陈年旧伤疤。
匆匆看了一眼，宋叶实在没有欲望看第二遍，赶紧将手伸到手里将水面搅乱，她仔仔细细，前前后后搓洗着指缝，指甲，直到彻底赶紧之后，她又踩着水底下半截小腿深的石块，垂着头将发丝侵泡到溪水里，泥沙细细被冲走，头皮终于不再发痒。待到水流清澈之后，她捧着溪水漱口，这个年代也不知道有没有牙刷，暂且只能这样了。
收拾妥当了之后，她的心情才恢复了些许舒爽，蹲着太久腿有些麻木，她拄着树枝缓慢起身。
啪地一声，一颗石子毫无预警砸进了眼前的水面，还没完全起身的宋叶被溅了一脸的水。
“哈哈哈，丑丫像只癞蛤蟆。”身后恶作剧的孩童顿时欢呼出声，五六个成群用石子砸到宋叶身后的溪水，有些还砸到她的身上。
一把抓住石子，她眯着眼睛打量这五六个熊孩子，记起昨天落水好像就是被这些孩子捣的乱。
或许是因为宋叶在宋家不受重视的缘故，尽管落水差点淹死，宋家也没人出来追究责任，而孩子心思最是灵敏，瞅着没有人给宋叶撑腰，今天见到她便又是变本加厉的戏弄。
啪啪啪，石子不断溅起水花打湿了宋叶的衣服，孩童猖狂的笑声在夏日的田间回荡。
宋叶心思一动，嘴角一扬，慢悠悠道：“只敢在上边玩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下来比比，还是说，你们怕了？”
几个孩子明显一愣，觉得平常呆呆傻傻的宋叶好像有些不同，可孩子心性最不受不住刺激，几个孩子当下就挺着小身板，“哼，小看我们，下去就下去。”
说着，几个孩子呼啦一声全都跑了下来，乡下长大的孩子从小就在泥地里打滚，对于这种田间的土坡小溪什么的根本就毫不畏惧，反倒是宋叶腿脚不利索，一不留神就会掉到溪里。
这时候正是大人们忙活的时候，也就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丑丫，你是不是还想再掉一次水里？”孩子嚣张地抱着胸，仰着黑乎乎的脏鼻孔对着宋叶。
“嘻嘻，我看她要是不下去，咱们就让她再去游一次泳，昨天那一脚可是我踢的。”另外一边的孩子得意洋洋宣扬自己的战绩。
“哦？昨天是你推我下水的？”宋叶似笑非笑转过头去看着他。
“那是，他们胆子都没有我大，啊……”那男孩话音刚落，宋叶猛地便是一抬手，一拳揍到他的鼻梁骨上，惹得男孩瞬间就倒在了溪边哀嚎。
本来宋叶手脚羸弱，没多大力气，可她出拳的时候将掌心的石子棱角露了出来，对准的又是脆弱的鼻梁骨，自然是痛得哭爹喊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