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可惜,可惜。”猎灵者想到怵乌的元核竟毁在路冉冉的身上就止不住一阵叹息,而路冉冉还浪费了另一种修行多年的魔能,虽然他不知道那是大祭司被反噬时,被路冉冉吸进体能的,“也罢,学一式欺灵手吧。”
奇怪的是,欺灵手似乎真要符合路冉冉的头脑一些,经过彻夜的苦练,他终于可以幻化出一只还算看得清的手掌。但欺灵手必须要幻化出两只手掌配合,才能体现出真正的力量。所以,整整一夜,路冉冉才学会了一式半的掌法(其实,加起来也只算得一式)。所幸他体内魔能充沛、强横,因而就杀伤力而言,整体要高于泪艾一点。
猎灵者不禁在反思自己为何要教路冉冉兽语和修炼之法,要知道,这完全不比亲自诱杀怵乌省心,只不过省时一点。这个路冉冉,不但废了一身魔能,还废了充满他心血的修炼法。想着想着,猎灵者陷入了困境之中——如果现在杀了他属于多此一举,靠他的话,又不知道何时才能派上用场。
路冉冉此时好比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如?教那女娃娃算了!”猎灵者心中暗道,“反正到时候是他们一起上船,假如怵乌攻击他们,谁能接下第一击都是可以的,怵乌对付他们这种凡人,不会在第一击就拼尽全力,这倒是一个优势。”
“你们过来。”猎灵者打断天亮了还在苦练的路冉冉和在旁边观摩的泪艾,“是这样的。到时候是你们一起乘小船往北行,先去试探怵乌,所以你们二人都学一点。假如怵乌发狂攻击,你们合力接下第一击就可以了。为求稳当,我给这泪艾女娃娃传一些魔能。”
泪艾看了一眼路冉冉,路冉冉给了一个肯定的点头。他也希望泪艾可以学一些修炼之法,那样她就不会在受人欺负时毫无招架之力,更何况是猎灵者这样的绝世强者要给她传魔能呢?猎灵者果然给泪艾传了些魔能,泪艾用催动之法催动时,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有澎湃的力量。
于是,在接下来的修炼中,泪艾越来越得心应手,又到夜里时,已经学了六式掌法。路冉冉六式都只算学了一半,且破坏力比起泪艾来,已经有明显的差异。泪艾现在一掌可以劈破一块石头,路冉冉却只能一掌推开。
猎灵者认清了现实,也不再催他快学,即使是泪艾的速度,在他看来也出奇地慢。当年他这样大时,远比他们快很多。
“罢了罢了,”倒是猎灵者先屈服了,“你们多学几日吧,我也好好闭关两天。”
“我……”路冉冉想说自己很努力了,但觉得这是借口,终于没说。
“我纵横世间数百年,从未授人半点功法,到头来竟在这寒水河里教了你们。若日后你们真能去了北方,不要对人提起我,一来实在羞人,二来会有杀身之祸。”
“好,您放心。”路冉冉和泪艾齐声道,声音里竟有了些许敬重。
猎灵者摆了摆手,转身缩进小小的船篷里,闭上眼修炼了。回忆前生,他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有那么一刻,他放心了杀路冉冉的心。
猎灵者一闭关就是七天,这期间泪艾六式掌法已经学得有模有样,幻化出的手掌虽然不是水晶状,也小了些,但毕竟已经可以将水中的鱼炸出来了。路冉冉经过不断地苦练,也勉强可以炸出鱼来,只不过鱼小点罢了。
泪艾每日都割些生鱼肉放到船篷里,但猎灵者从来没有吃过,只是她还是坚持放。终于,第九天时,猎灵者走出了船篷。他那身蓑衣已经有些残破,但整个人容光焕发。
“你们学得如何了?”
“不知道……”
他们才答完,猎灵者对着他们拍了一掌,他们本能地联手挡了一下,但终于还是被拍倒,翻滚了两圈。
“还算肯学,这样的话,受怵乌轻轻一击是不会死的。够了。”猎灵者的声音又戏谑起来,“娃娃们,试探怵乌时,尽量不要激怒他,不然我也来不及救你们,至于你们是重伤还是死,都和我无关,只怪你们太弱小。”
“既然说好了,我们尽力自保就是,死了也不怨你。”路冉冉答。
“很好,还算爽快,若真是那样,我也会尽量保下你们的小命。”
说完,猎灵者取来泪艾放下的生鱼肉就开始吃了起来。鱼肉在他手里时还是生的,可送入嘴里时就熟了。这时泪艾捧着件东西送到他的面前。
“什么东西?”猎灵者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看前辈蓑衣破了,就用剩下的蛇皮替前辈缝了件斗篷。”
猎灵者仔细看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穿的也还是蛇皮做的鞋子。
“放下吧。对了,女娃娃,你右手手背的这花草图案似乎是有来历的。”
“我不知道,生下来就有的。爷爷也未细致告诉过我。”
“我曾见过的。只是时间久远,忘了。”
“没什么要紧的。”
“谢了。”
“什么?”
“你的斗篷。”猎灵者回复着,却连看都不看她。
“前辈喜欢就好。”说完泪艾退开,去和路冉冉开始修炼了。
猎灵者转过来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放在边上的斗篷,慢慢木然无神了。距离上一次收到礼物是什么时候呢?久到他都忘了。
当日他们便谋划好,翌日就再度北行。
“说了多次,但你们还是要谨记,尽量不要触怒怵乌。”
“好。”
“今天歇息好吧,为明天做好准备。”
夜里,路冉冉睡不着,他身上的伤痛虽没有大碍,但每日都在苦练,身体有些超负荷,浑身都酸痛不已。而且,他近来时常觉得不安,似乎随时要发生什么险事,危及他和泪艾的生存。这种焦虑感从他逃出寒水城时就不断加重,现在终于整个占据了他。即便是风平浪静、星河璀璨的午夜,他也不安着。或许是想得太多,他老是这样安慰自己:他没有变,也没有害怕。
一早,吃过一点鱼肉,饮了些清水,路冉冉和泪艾打理了一下容貌,架着那艘小船再度向北而去。猎灵者叮嘱了几句之后,幻化出一只手掌,帮忙把他们推着远去。他们回头看了看,只见猎灵者负手站在巨石边上,远远望着他们。路冉冉和泪艾渐渐看到他的身影缩小成了一个点,最后连小点也不剩了。
原来,在苍茫寰宇之间,强者也是渺小的。
“其实他也没那么坏。”路冉冉立在船头,小声说道。
“嗯,看他的眼睛就知道。”泪艾说。
“哦?怎么看?”
“他的眼睛里,有隐藏的温热。只是被他压制住了。可能他自己都相信,自己是那个恶人。但他只是个怪人。”
“确实挺怪的。”
这边,猎灵者看他们远去了,正准备跟上,目光却瞥见了安静放着的蛇皮斗篷。迟疑了片刻,他走过去将斗篷拾起来,两手提住,展开看了看。蛇皮在日光下波光闪闪,且一看就知道韧性十足。
“还不赖嘛。”猎灵者的面容上呈现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我这蓑衣是该换换了。”
说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蓑衣,那些编织的草已经枯黄残损,甚至上面附着了绿绿的苔藓。他解开蓑衣,露出里面褴褛的内衫,随后将蛇皮斗篷一扬,披在身上,顺手也将帽子戴上了。
之后,他离开巨石,径直跟着路冉冉们飞去了,只是速度很慢,只让他们处于他视野的尽头,仅仅看得见而已。
路冉冉出发三个时辰之后,越来越觉得恐慌。本该早一点就召唤怵乌,但他却迟迟不动。泪艾发现他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面色沉重,也不言语,只是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