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女人之类的——不感兴趣?”老金歪着脑袋问道。
“这很难说。有的女人美得令人发疯,有的女人丑得令人发疯。我想这一点你比我清楚。”我的意思是,老金比我有经验,特别是女人这方面。
“找个女朋友也好,这样不至于让自己的私生活糟糕透顶。还有一点就是,你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而不是关于女人方面的。或许偶尔,你们会因意乱情迷而耽误功课。但你不得不正视……女人给你们带的——那么一点儿影响……喔,我说的这些你能理解吗?”
“嗯,或许吧。我今后会懂的。”我晢时还不知道这个老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噢——”老金“噢”了一声,他对我的回答不太感兴趣。我不知道他跟我谈论女人这方面用意何在。有一点很明显,他正一步一步地把我引入他已经设计好的圈套里。他是想让我在入套之前不至于太过难受,所以他和我谈论让每一个正常男人都感兴趣的混账话题——女人。这的确让人很难受。“你知道你各门功课中出现的问题吗?”
“怎么了?”我说。我心里我一丝不安,但很快就消失了。
“你各门功课的老师找你谈过话了吗?”
“是政治老师,他在不久前找过我。”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哦,他说人要像马克思一样有崇高的理想,否则就像没有帆的小船。我不知道他怎么把这种东西和混账小船扯上关系。他简直是在胡扯。但他却很高兴。嘿,他差点被茶水呛死。”我瞥了老金一眼,他好像快睡着了。
“嗨,他说得对,人没有理想就是像没有帆的小船……”
“是的,先生。”
我才不信这套呢。如果你真的要去航海,你只能选择一些大船,带发动机的。这样才能在大海中航行。小船最容易出事故,漏水或被鲨鱼之类的东西袭击,就算有了帆又能怎么样,不也是照样沉没。你一定会选择大船,越大越好。有一点值得肯定的是,没有帆儿那些船也能跑,它们会被装上功率很大的桨。不可能没有帆,它们就原地不动。这简直是谬论。
老金咳嗽了一下,许多唾液从他嘴巴里喷出来,洒在《健康周报》上。他好像很不好意思。他从大衣里伸出他的细胳膊把周刊合上了。他里面只穿了一件衬衫,灰白色的。领子很大,几乎从勃子上耷拉下来。他胸口上有许多白毛。这很奇怪,你应该见识一下,他头顶上的毛应该全长在胸口了,一根都不剩地长在他的胸口上。
“你知道我叫你来并不是谈论这个。你让人很不安……”老金的身体前倾着,双颊通红,他是在压住心中的怒火,“你有许多东西需要……就像一个小树苗。是的,你就像一棵树杈很多的小树苗,我要把你身上的那些小树杈全锯掉,你明白了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问得很小心。老金把我比喻成一棵小树苗,嘿,树杈很多的小树苗。这能把人笑死。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老金激动极了,他额头上的青筋全爆了出来,脸蛋比先前更红了。我开始害怕起来。你不妨想像一下,当老金穿着他的混账衬衫向你扑过来时,会是一幅什么样子。每个人都会吓得尿裤子。
稍微平静下来之后,老金接上刚才的话头,“你想看看你这几次的课堂作业吗?”
他似乎挺在意。他把《健康周刊》折叠起来压在一本教案书的下面,从抽屉里掏出几个作业本,扔在我面前。他差点把自己扔过来。他摆了摆手,他的意思是让我翻开看看。我照做了。这些本子全是我各门功课的课堂作业,里面有许多地方被红笔划了出来,旁边还有一些门号和感叹号。这些是新添上去的。显然有人故意这么做,因为这些划出的句子全是我抄袭的,老天爷。
“你有什么话说?”老金一脸的得意,就像在一场拳击赛上,把我打得落花流水。
“我…….”我实在无话可说。我低下头,手指上已经没有肉剌可以拔。我屁股底下潮湿至极,坐在这张混账椅子上真******难受。我宁愿现在就躺在地上。
“你快成一个小混混了。你想过期末考试了吗?老天爷,我可不想让我最优秀的学生被学校开除。说实话,孩子,是什么让你如此颓废?”
“我——我不想说。”
“为什么?是什么事让你如此失望,嗯?”
“我不想上学了。我讨厌一些人……”
“不,孩子,每一个来这里上学的人都不容易,包括你——”老金说,“人心都是善良的。你所见到的人或许是你不小心瞧见了他们的缺点。每个人都有缺点,不是吗?”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缺点。但你根本见不到他们有多么好。他们有那么一些人总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故作姿态或搞一些装腔作势的鬼把戏。你根本受不了。无论是有钱人或是一些势利之人,他们总是很虚伪,而一些乞丐或穷人却让人很舒服。”
“不,任何人都有好的一面。他们再怎么一无是处,但总归是有优点的。”
我猜老金说得有理,但我却不能接受。我无法接受一个杂种或虚伪透顶的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就像一垞臭****。没有人能够忍受。我在想,如果我改变自己的想法…….但我却做不到。说实话,我只想逃离,躲开这些混账东西,找一个安静点的地方生活,而我根本没有这个勇气。我无法想像假如我饿死在某个陌生的地方,是多么可悲。许多人在你尸体旁,伸着长勃子看着你的死相,就像在看一件有趣的东西。我上小学的时候,我见过这样的人死在村头的麦田里。想起来就令人害怕。当时我用小树枝拨了一下那人的手指,指甲全是紫色的。我猜不透他为什么死。他或许是饿死的,因为他口中还留着咀嚼的麦杆。
“我想我会改正我的一些想法的。”我说。我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不想让老金太难过。
老金点了点头。
“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包括在任何地方遇见任何人,我会改正,”我开始胡扯了,“这些很重要,对于我来说。我可以把任何一个杂种和伪君子等一些装腔作势的家伙们当作自己的混账朋友。在将来的某天,我会好好爱他们。你知道,这些人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是一种悲剧。他们非常可怜。无论何时,都要对他们抱有同情心。这样的话,可以让每一个人都好受些——”
老金似乎对我胡扯的东西很满意,“你知道在以后的学习中该怎么做了吧?”
“是的,我知道了。”我说。嘿,其实我根本******不知道。
“那就好。”
老金从大衣里伸出一只手,示意我把本子扔给他。我照做了。他翻了几页后,就看了我一眼,然后翻剩下的本子。他每翻一个本子,都会瞧上我一眼。我对此很不舒服。就像他已经把你看透了一样,比如你就一丝不挂地站在老金面前。大约就这样持续了好几钟头,老金把手放进大衣里。“你对各科老师有什么建议吗?”
“没有,”我只想快点结束这次对话,“我说得是实话。他们教得都很好,很风趣。大家都学得非常积极。还有一点就是,他们非常负责任。他们从来不在课堂上抽烟,偶尔在厕所里抽。我见过一两次。”我的意思是,他们都是虚伪的烟鬼。
“嗯,嗯——”老金点点头。这是老金的一个毛病,就是无论你在胡扯些什么,老金总是把他的混账脑袋点个不停。他好像很赞同你的观点,又好像只是象征性地回应一下。这个自以为很聪明的老家伙对胳膊在哪儿屁股在哪等之类的问题非常清楚。你一眼就能看出来。
“先生,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我就回去了——”我站了起来。我简直是迫不及待。
“你现在就要走?”
“是的,我有许多事要做,包括去理个发。我的头发已经长长了。”我说。
老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嗯,好,你去吧。”
我轻轻地给老金鞠了一下躬。
“哦,别忘了你的雨衣。嘿,路上小心——”老金说。
我穿上雨衣逃跑似的下楼了。如果我再呆上一会儿,我发誓我会发疯的。
外面的雨依然很大,但我却不想回宿舍。在这种天气下蹓跶,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我穿着一件雨衣。嘿,只要你穿着一件雨衣,你可以把任何糟糕的鬼天气看成是阳光明媚。我尽量不想在办公室里与老金的对话。这完全没有必要。老金根本没有必要让我出丑。我很纳闷,老金是怎么知道我的作业是抄袭的。一般人很难看出来。呃,可能老金对这方面有经验,就像他对女人这很有经验一样。
我沿着水泥路向西走去。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东西南北。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这里的方位。在这家里,太阳是从东方出来;在这儿,太阳是从******北边出来。
在这种水泥路上走,你根本不用担心脚会粘上泥。但我却讨厌这,因为你的脚沾不上一丁点儿泥。我喜欢赤脚,在这种天气下趟泥窝。我跟你说得是,在我小时候,每到夏天我喜欢赤脚。只要一下雨,我就只穿一个裤衩在雨里趟泥。那时候根本没有什么水泥之类的路。人人都赤着脚来往于田地之间。一双脚丫漫在泥里,那感觉棒极了,很柔软,就像踩在什么软东西上面。如果不小心摔个跟头,也不用担心会摔伤哪里,我死去的爷爷说过,大地母亲在亲吻你呢,她想吻遍你每寸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