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脚步,并在原地“啪哒啪哒”地跺脚。这种风雨鞋鞋底很平,踩在水泥路面很响。地面上的水被我踩得四处飞溅。我不担心水会溅在我身上。这很好玩。我试着用另一只脚踏地时,我险些摔倒。只要你在这里摔倒,我保证你会被磕得鲜血四溅。这不是开玩笑的。在我玩得兴头上时,我把鞋子脱掉了。我没有感觉到地面的冰冷,双脚只是凉凉的。我把裤子向上提高,拎着鞋子,并“啪哒啪哒”地踩着。我专捡有积水的地方。我几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我差不多是累了。我好久没有这样运动了。我全身是汗。我想把雨衣脱掉,但周围没有一个可以挂雨衣的地方。雨还在下,很明显,比刚才稍微小。我打算去食堂,一方面我可以歇一会儿,另一方面人可以吃点东西。我没有吃早餐就去见老金了。老金总是把人吓得没有一点儿食欲。现在好了,我早已把老金抛在脑后了。
在去食堂的路上,我在想我要不要吃几个鸡蛋。如果有什么叫花子之类的人,我完全可以施舍一个鸡蛋。但这里根本没有这样的人,门口的保安不会让这样的人进学校,所以你根本施舍不掉任何东西。具体现在是什么时间,我无法猜测。我从老金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忘记看时间了,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总是感觉日子过得漫长。如果我不看任何记录时间的东西,我就感觉到自己老得很快。老得非常快。别人过去一天,你已经过了******三天了。
来到食堂,我小心地登上台阶,防止滑倒。食堂里的人很少,地面很湿。每一张餐桌都很干净。有两个姑娘从旁边走过,她们似乎对我很感兴趣。她们一边走一边捂着嘴对我笑。我的样子真的很滑稽,况且我赤着双脚还穿着一件雨衣。我找了一个靠近过道的地方,脱下雨衣。鞋子被我放在餐桌上。然后我很舒服地坐下。一会儿之后,我的双脚冰冷至极。我打算穿上鞋子,但另一只袜子不翼而飞,可能是掉在路上了。我蜷起双脚,并在脚上揉摸着。这样,脚可以舒服一些,不至于抽筋。我身上很冷了。我开始不由得哆嗦起来。我要把那只袜子找回来,我必须这么做,因为那双袜子是我刚买的。还是新的,老天爷——这种天气是不允许你光着脚穿鞋子的。
我把剩下的一只袜子套在脚上。这种风雨鞋是不保暖的,但总比把光脚露在外面强。
“嗨,你这儿有什么吃的吗?”我问。
她好像是新来的,因为她的厨帽戴反了,“有吃的。你要来点什么?”
“嗯……随便来点什么吧。最好是带鸡蛋的那种。”
“面包行吗?里面夹得有鸡蛋。”
“哦,多少钱?”
“两块钱。”
“嗯,好。”
“你要来点什么喝的吗?有可乐、奶茶等等。”
“来一瓶可乐吧。”
“好的,一共是五块钱,请刷卡——”
我摸遍所有的兜——忘记了带卡。她好像看到了我的窘态。
“可以交现金吗?”我兜里有好几张钞票。
“不可以。这里只能刷卡。”
“我的卡忘了带……”
“学校规定,只能刷卡——”她得很坚决。
我回到刚才的座位上,我收拾雨衣刚要走,我竟看见老曼丽了!
是的,我的的确确看见老曼丽了和她身边的男友。他们从我刚才去过的那个柜台买了一些东西,然后两人开始对坐着吃喝。他们很愉快地交谈着,就像多年没见的老朋友。我知道他们认识最多不到半个月。老曼丽的嘴巴被食物添得满满的,但她还是在用力讲清楚一些事。我保证她说得非常模糊,无论什么人都听不懂,但她对面那个家伙却一个劲地把脑袋点个不停,并时不时很恶心地笑几声,像糟老头的干咳。
我彻底看清楚了,那个坐在老曼丽对面的杂种是老阿在,学生会的副会长。老天爷,我不知道这个混蛋是怎么把老曼丽弄到手的。这先前没有任何预兆。老阿在,我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他曾在各个班级嚷嚷着他的混账签字笔丢了。我对此记忆犹新。你几乎无法忍受他作为一个失主在各个班级瞎嚷嚷的可怜相,好像那个混账签字笔是他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了,比他的混账“小弟弟”还要珍贵。
老曼丽并没有注意到我,因为阿在好像在讲一个******故事。每讲到一个刺激的情节时,他都会挥着双臂,而老曼丽则双手捂着嘴巴,做出一幅惊讶至极的样子。你不由得想凑上去听听他们都胡扯些什么。然后老阿在拿着曼丽的手,装模作样地看着,好像他要从曼丽的手上看出什么异样。曼丽丝毫不知道他在耍流氓。每一个居心叵测的流氓都会在这方面造诣颇深。再聪明的姑娘,比如老曼丽,都会不知不觉地上当。
我一下子就冲了上去,抓起阿在的手使劲往桌子上一摔。阿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曼丽也吃了一惊。
“嘿,把你的脏手拿开。”我对阿在吼道。
“是你。”曼丽瞪着我,“你想干什么,梁赞?”
我第一次看见曼丽发怒的样子。我差点被吓晕过去。
“他为什么拿着你的手不放?”我说,明显我底气不足。
“小……小子,你想干什么?”阿在说。
“我走吧,我不想看到你。”曼丽转过身不再看我。
我狠狠地瞪了阿在一眼,就转身走了。
我把雨衣穿在身上,走出食堂。我没必要在他们面前久留。雨已经停了,但我没感觉到。路面依然******潮湿至极。
亲爱的老唐李: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会很吃惊,因为你根本想不到这封信是我写的。但这没有什么奇怪的,的的确确是我写的。
我本来是想给你打个电话,但我怕你在睡觉或在做一道什么数学难题。给你写信,一方面可以防止打扰你,另一方面我可以把我心里话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惟一的朋友。我暂且这么说,因为我不知道将来我能不能遇见第二个像你这么好的朋友了。或许会永远遇不到,因为没有人像你一样对我的一些臭毛病了如指掌。
嘿,老唐李,你现在还好吗?我只能这样问,虽然这很老套,但我实在找不出其他的问候方式了。希望你能原谅。我知道,你的回答都是“啊,我还好——”等诸如此类的。你也很老套。反正我在这儿挺好的。如果你也像我一样呆在这混账“笼子”里,你也会和我一样“好”的不得了。我很想到你那儿看看你。是的,我有点想你了。我希望你是真好而不是假好。你最近又考试了吗?可能考了吧。你差不多每星期都会考一次试。无论你考得多么糟糕,都不要对着混账卷子发愁。因为一切都会好的。
好像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我记得不太清,大概有三个月了。我是说,我来到这儿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但我总感觉好像过去了很多年。我能感觉到我在变老。嘿,我是跟你说正经的。有时,我的确能感觉到我的左胳膊使不上劲,就像一个老头子。最明显的是,我对性之类的东西失去了兴趣。我对此稍有点经验。
我总是一个人在某个地方瞎逛。我越来越喜欢这样到处逛了,专捡人少的地方。因为这样你就不会看到令你难受的事。如果你仔细观察,你周围几乎都是一些杂种和虚伪至极的人。他们总是时不时地让人难受得要死。我要跟你说的是,我不能整天呆在一个地方,否则我会发疯的。我只能到处走。
老唐李,你知道吗,我抽烟了,又喝酒了。你千万不要认为我变了,变成一个烟鬼酒鬼之类的人。我一点儿没变,我还是原来的梁赞,咱们仍然是好朋友。其实,我心里很难受。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真的,我总是糊涂。每当我努力思考的时候,我都会感觉到你就坐在我身边,和我聊天。
其实,我已经厌恶了这个鬼地方。我决定离开。或许你会很吃惊。是的,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不想再这样生活下去。我要重新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首先,我要回家一趟。但我又不敢回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老爸和老妈。但终究是要回去的。你不要替我难过。我对此很坦然。我不用去面对一些让人难受的人或事。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其实,我早就想离开这儿了,从开学那天起。但总感觉这种日子有让我留下来的必要。但现在,从今天起,那种必要已经去见鬼了。所以,我决定离开。
我不想让你失望。如果你整天生活在这充满聒噪与无奈的氛围中,我想你也会像我一样的。
我只想找一个地方,没有任何人打扰的地方。最好能与世隔绝。我不会自杀,等我活到一百岁,我才会那样干。有时,我想我能不能活到一百岁。我总感觉自己活到三十岁就会没命的,可能是疾病或天灾。其实,当我厌倦了这个世界,就根本没有必要活那么长。
我已经想好了,我明天就会走,离开这个混账学校,越快越好,我不想在这儿多呆一天。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我曾为自己想过许多可去的地方,但那些地方太过完美,现实中根本不大可能存在,比如我想到这样一个地方,那里有一条河,河边有许多树,且不论那都是些什么树,但它们都会又粗又壮地生长在河岸边。我整天坐在河岸边垂钓,树林里有许多鸟儿——白色的,它们整天在我周围叽叽喳喳,并在傍晚有夕阳的时候飞到我肩上。那里除了我之外没有一个人,没有杂种,没有白痴,没有流氓。他们根本找不到那里。除了垂钓,我还可以种很多麦子,然后养一大群孩子,我就一边垂钓一边看着孩子们在麦田里玩耍。在我闲的时候,我可以教孩子们怎么去爱一个人,怎么去爱这个世界。虽然这个世界会让人难受,但你仍然要去爱的。问题是,你无法找到这种地方,也无法找到这么多的孩子。但我仍然愿意去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