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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许霖权谋

古老的蓟城,如今的燕山府,依然遵循着日中为市惯例,燕市每月逢五必开大集。此时,横街之上已是人声鼎沸,车马喧天了,而横街对面的府署、县衙里却是一片沉寂,已经是临近晌午时分了,还不见有人出来。在都元帅府的正堂之上,梁王兀术正在审理那桩发生于灵堂之内的命案。

被押解到大堂之上的犯人,正是田珏、完颜亮和许霖三人,坐在正堂之上的梁王兀术面色阴沉,他看了看堂下刚被松了绑绳的三个人高声问道:“你们三人,谁先说啊?”

完颜亮首当其冲地说道:“下官在城东城隍庙内捉拿到了那个信使,归案后经下官审问,才得知此人就是辽邦私通横海军的下书之人。”

“你所说的下书之人,就是携此书绢去横海军中的吗?”梁王兀术抓起放在公案上的那卷写满字迹的素绢问道。

“正是!”

“那好!田大人我来问你,你是哪里人氏?”梁王兀术问道。

“渤海人氏。”田珏应道。

“你在韩丞相麾下仕任多少年了?”

“已有二十余年了。”

“这么说来韩丞相仕辽之时,田大人也在燕京仕任?”

“正是!”

“当时辽人的官文书信可用汉字?”

“不用汉字,只用契丹文。”

“着啊!完颜亮你听见没有?这卷汉文书绢到底是从何处所得,你从实招来?”

“下官是从下书人身上所得,至于这书绢从何而来,下官不知。”

“我知道!”堂下有人高声喊道。

“堂下何人喧哗?”梁王兀术问道。

“回禀梁王,堂下有左司郎中奚毅求见!”

“有请奚大人。”

“有请奚大人!”随着军校的报进之声,奚毅走上堂来。

“拜见梁王,本官有下情回禀?”

“奚大人不必多礼,快请讲来。”

“经本官查实,下书之人并非辽邦信使,此人乃是许霖、许大人府上的一名家丁。”

堂下立刻发出一片“嘻嘘”之声。

“空口无凭,有何为证?”梁王兀术的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

“下官有证人,就在堂下恭候!”奚毅请求梁王兀术查证。

“传证人上堂!”梁王兀术命道。

“拜见梁王!”李大胡子跪在了堂前,给梁王兀术请安。

“你是何人?”梁王兀术问道。

“小人本是燕京守备武定军、猛安第三军、徒单部第三阵十人长李星。”

“那个下书之人,到底是谁?从实招来!”

“所谓下书之人,本是许大人府上的家丁张奇,许大人把张奇装扮成辽邦信使,送往城隍庙内,命我等十人看守,之后,许大人又带完颜将军去庙中查看过一次,他二人走后不久,就来了一队军兵,把庙中所有知情人全杀了,在乱军之中,只逃出了我一人,这就是小人所知的前后实情。”

“原来如此,许霖!许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梁王问道。

“下官以前实在不知本府家人张奇私通辽邦之事,待本官查实之后,就通报了完颜将军,至于杀人灭口之事,小人不知。”许霖应道。

“如此轻描淡写,你也难逃干系,本王如不严办此案,将愧对先相韩大人,来人啊!将许霖托至堂下,脊杖三十!”

几名军校立即将许霖从堂上托了下去,接着便传来杖刑的击打声,以及许霖的惨叫之声。

“完颜亮,你可知晓下书之人的实情?”

“下官不知!”

“既然不知,你为何派下属前去庙中杀人灭口?”

“下官派人前去庙中,确实是去领人,至于双方冲突因何而起,下官不知,灭口一事,所言不实。”

“报!宿州告急!”一名军校手持一份军中急件报进,将军情文书呈交与梁王。

梁王手捋长髯,眉头紧琐,他一目十行的看过文书之后,就狠狠地将那份文书摔在了公案之上。

“本王如此关注此案,是以大局为重,如今宋、金两国虽已议和,但大小战事频繁,燕京之地乃我大金军兵军需给养之所,万不可有一丝闪失为敌方所乘。完颜亮你轻信谗言、误伤军兵,本应治罪,念你在大战之中屡建奇功,本王罚你俸禄一年,以儆效尤。”

“谢过梁王千岁!”完颜亮叩拜谢恩。

“田大人,你在灵堂之上大动干戈,该当何罪?”

“下官知罪!”

“本王念你数年来为官清正,忠于职守,命你在三日之内筹集粮饷,押往宿州,将功补过。”

“下官仅尊王命!”田珏随即起身告退。

没等堂上之人退下,梁王便起身步入了后堂。

天色已晚,在许霖府上的后堂内室之中,传出来一阵阵呻吟之声。此时,许霖爬在床上,一名侍女正在为他敷药。一个家丁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说:“完颜将军求见。”

“快请进来!”许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呻吟,又非常急促,可见他此时此刻是百感交集,有苦难言。

片刻之后,完颜亮跨进内室,见许霖如此狼狈,不禁摇了摇头,急忙上前安慰道:“许大人受苦了,此事怪我运筹不周,反而弄巧成拙!”

“此事与将军无关,只怪下官疏忽了有人暗中作祟的图谋!”

“那个李星到底是何人指使?现在何处?”

“我已派人察访过此人的行踪,如今他在田珏府上落脚,还无法动手。”

“切记前车之鉴,此等小事,妄不可再兴师动众了!”

“我想,…”许霖欲言又止,立即拚退了左右,然后对完颜亮说:“请将军附耳过来!”

完颜亮低头聆听许霖耳语了一阵之后,不禁连连点头。

“梁王数日之后,便会统军南下,不仅要解宿州之围,还有增援两淮战事之意。我想不会马上重返燕京,到那时我若留守燕京,此乃天赐良机。”

“但愿如此吧!”许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许大人尽可安心养伤,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力求不花一兵一卒,以巧取胜。”完颜亮说罢,就起身告辞了。

待完颜亮走后,许霖立即传唤一名家丁进来,他与那个家丁耳语了一阵之后,那个家丁便会意地离开了内室。

夜静更深,在燕山府军械库后的粮仓之内,看守粮库的大多军兵已经熟睡了,只有打更的更夫还睁着半只眼,躲在角落里偷闲。

此时,有几个黑衣人潜入到了粮库之内,两条狼狗凶猛异常地扑了过来,那两条狼狗不仅不叫,几乎连扑过来的声响都没有;一个刚刚跳下高墙的黑衣人,就被扑上来的两条狼狗咬住了双腿。此时站在高墙之上的一个黑衣人,取出弹弓,装上两枚铁丸,拉紧皮条之后,手一松,两枚铁丸就射了出去;刹那之间,那两条狗就应声扑倒在地上不动了。当倒地之人重新爬起来之时,才发现那两枚铁弹,不偏不倚正中那两条狗的顶门。

几个黑衣人纷纷跳下了高墙,摸进了粮仓,几个黑衣人把随身携带的一包包灰色的药粉投进了仓中。然后,那些黑衣人便匆匆跳出仓外,直奔仓后的草料场而来,待那几个黑衣人从容离去之后,已是天将破晓之际了。

天色微明,燕山府城内的大街小巷之中,依然是一片沉寂。这时,粮库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一队身穿横海军号衣的军兵来到粮库内,就开始装粮了,只见一袋袋打好包的粮袋装上了一辆辆马车,装满粮袋的马车,又排成长龙徐徐倒出仓门,然后,粮车要逐一排在粮库的大门内验数,按照当时的规矩,只要是粮车一出粮库的大门,就算出仓上路了,无论再发生什么事,就与粮库无关了。

一车车装满粮袋的马车,排成了一条长龙,直奔开阳门而来。粮车的首车也就是刚刚出城,可排在末尾的粮车还没有出仓,这只不过是前军先遣兵马的军需,如果真的是大军南征,恐怕是每日千金的耗费,也不足以供给均需之用。

次日天明,在都元帅府的正堂之上,梁王兀术只叫完颜亮一人到堂,他二人长谈了许久,看来梁王兀术此次南征,还是放心不下燕山府这座城池。

“我明日将要领军南征,燕京重地就交与你来留守,为解除你的心头之患,我派遣横海军押粮运草随军南下,如今宋、金战势吃紧,切不可在燕京之地生出事端,万一有什么闪失,你、我在熙宗面前都将吃罪不起!”梁王兀术说着说着,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又说道:“你若令老夫首尾不能相顾,真到那一步,再说什么都为时晚矣!”

“梁王此次南征请放宽心,亮必恪尽职守,力保燕京重地万无一失。”

“倘若如此,此次南征,我便无后顾之忧了,不得两淮,绝不班师!”梁王说罢,用拳头重重地击了一下公案,随即便站起身来。

梁王这一击,却使完颜亮不由得心中一怔,他在梁王面前,确实心存余悸,在大金国的朝堂之上,能令他身感畏惧的只此一人。

天将过午之时,燕山府南门、开阳门外尘土飞扬,金军南征的车仗已缓缓步出开阳门,真可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走在最前面的押粮官,正是满脸大胡子的李星,他哼着小曲,样子非常得意,如今,他已成为横海军南征押粮的监军,而且倍受横海军节度使田珏的赏识,其实,同样是在军前效力,可李星此时此刻却有种春风得意的感觉,大概是人们常说的那种心气顺吧,李星暗下决心,此次南征,他绝不能辜负了田大人的栽培,就一军前效死,他也在所不惜。

梁王兀术骑在马上,望着前面那浩浩荡荡的军队,手捋长髯微微一笑,不觉慨叹道:“有此虎狼之师,何愁大宋不灭!”此刻,他彷佛像是一位大慈大悲的救世菩萨报效于军前,特为不辱使命,才领军平乱以安人心;梁王兀术本是太祖第四子,本名完颜宗弼,可谓是戎马一生,在大金军中,他也是屈指可数的大将军,曾在宋金交兵中屡建奇功,破汴京、夺明州、攻湖州、取江宁大败宋军,正当他不可一世驰骋于中原腹地之时,遭遇了岳飞、韩世忠等抗金名将的顽强抵抗,从而一蹶不振。然而,一纸“绍兴议和”的降书,不仅挽救了梁王兀术,同时也纽转了宋金对峙的局面;岳飞、韩世忠等抗金名将相继入狱,不久被害于临安。南宋小朝廷用鲜血换来的偏安又重蹈复辙,如今梁王兀术又率部突袭中原,致使南宋皇帝高宗赵构的美梦再次破灭。此时,只见梁王兀术拍马前行,在他身后扬起了一缕长长的黄尘。

傍晚时分,阴沉的天际间响起了阵阵雷声,伴随着稀稀沥沥的雨点,下起了小雨。在这天阴地湿环境里,军队无法前行了,前面传来宿营的牛角号声,山道之间随即扎下了一座座大营。片刻之后,缕缕炊烟便环绕在座座军帐之间,夜幕开始降临了。

“哎!你怎么样?”一个军兵手捂着肚子急匆匆忙忙地从帐内跑了出来。

“我已经跑了两趟了!”另一个军兵搭讪着说道。

只见满营的军士几乎都在腹泻,此刻。梁王兀术从大帐中走了出来,抬眼望了望天,小雨依然下个不停,他眉头紧琐,用手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肚子,看来,他的肚子也不太好受。

“禀报梁王,有小股辽兵前来劫营!”一个军兵跪在梁王的跟前通报。

“左将军徒单贞听命,速领前军杀退来犯贼寇!”

“遵命!”站在梁王身后的徒单贞应了一声,立即率部前去迎敌了。

此时,在离大营不远的一片树林中,李星也在腹泻,他刚刚站起身来,从林子边上就冲过来一匹马,眼看那匹马就要冲到他的面前了,只见后面紧追不舍的金兵,射出了一箭,马背上的军兵不幸中箭,翻落于马下,李星顺势拉住了那匹马的缰绳,随即又踢了一脚爬在地上的死尸,此刻,死者的面罩也滑落到了泥水之中,李星弯下腰去仔细辨认死者,不觉大吃一惊,原来又是许府上的家丁,除了那一身辽人的装束之外,与他平素见过的那个人,没有丝毫差别。当李星确认了死者的身份之后,却更加不安了,这时后面的军兵也赶到了。

“快下马!你过来认一认此人是谁?”

“我好像在许府内见过此人!”

“不好!这军粮里的药八成也是这些人干的?”

“不能吧?这位许大人也忒狠点啦!这可是跟梁王过不去啊!”

“这事可不那么简单,看这势头像是冲田将军来的?”

“不能吧!这根本挨不上啊?”

“王清兄弟!看在你我多年来同为一伍的情份上,你可得拉兄弟一把!”李星说着就跪在了那名军汉的面前。

“哎!我说李星你这是干什么呀?有事说事?”那个叫王清的军汉连忙扶起李星来。

“看来我是大难临头了,此事关系重大,梁王定不会轻意放过此案,你回去后先到押运粮草的横海军中,让我手下的那几个军兵,能投亲的去投亲,能靠友的去靠友,马上出营逃命去吧,再晚可就来不及啦!”

“我看这事还没到那种地步吧!你这一跑,下药的事,不是你干的,也等于是你干的了。”

“如今顾不了那么多了,这本来就是一件说不清的事,贼咬一口入骨三分,田大人那边也难逃干系,我必须前去面见田将军讲明此事。”李星说罢就飞身跨上了马背,向王清拱了拱手说:“此事就拜托王兄了!后会有期。”

“路上小心!”王清也拱了拱手,望着李星的背影叮嘱道。只见李星扬鞭策马冲下山坡,向北飞奔而去,他那单人独骑的身影立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色已晚,梁王兀术的军帐之内却是灯火通明,此刻,徒单贞从外面急匆匆的向大帐走来。

“梁王!袭扰之敌已被击退。”徒单贞进帐向兀术禀报军情。

“有没有捉到活口,问明原由?”梁王兀术问道。

“未曾捉到活口,只是小股散兵,不堪一击。”

“本王所虑,劫营之人,会不会与这军粮之事有关?”兀术抬眼看了看徒单贞。

“此事若传李星前来询问,便可知晓实情!”

“好!速传押粮官李星进帐。”

“遵命!”帐外一名军校应声而去。

“辽人余部,远在西垂,怎么可能前来劫营?本王觉得此事来得有些蹊跷!”梁王兀术边说边摇头。

“禀报梁王!押粮官李星与众军校已不知去向?”那名军校很快就回来禀报军情。

“果不出本王所料,此事必是内奸所为,徒单贞听命!”梁王兀术大怒。

“在!”徒单贞立即跪在了帐前。

“本王命你速去附近村镇农家筹集粮草,将所余粮饷就地封存,待班师之后,再详查此案。”

“仅遵王命!”徒单贞立即领命出帐。

“报!”一名军校高声唱报着跑进军帐,跪在了梁王的面前。

“讲!有何要事通禀?”

“报与梁王!宿州城已被宋军攻破,我军守城官兵全军覆没。”

“哎!又晚了一步!”梁王兀术说着重重地捶了一下桌案厉声说道:“退下!”

待众军校退出帐外之后,梁王兀术才站起身来,他焦急地来回在帐中踱了几步之后,便大声对帐外的军校们说:“速去各营传本王军令,明日卯时拔营班师,返回燕京!”

“遵命!”帐外的军校们应声而去。

已是夜静更深的时候了,在燕山府的粮库前,身着横海军号衣的军兵们依然不停地在搬运粮草。

只见一个黑影飞马兼程,直奔粮库而来,马上之人正是李星,当他看到那一辆辆装满粮草的车仗即刻待发之时,不觉心中一阵焦急;他索性翻身下马,非常急切地拉过一名军校问道:“田大人!现在何处?”

“刚才还在这里,好像是被完颜将军请去了。”

“去往何处?”

“看来人的穿戴,大概是去都元帅府了。”

“糟了!”

“怎么?出了什么事?”

“没有!我只是随便问一问。”李星说着又飞身上了马,直奔左司郎中奚毅的府邸而来。

天将破晓之际,李星来到左司郎中奚毅的府前,当他叫开府门时,出来一个年老的门人对他说:“奚大人已被都元帅府来的人请走了!”

李星顿觉情况有变,他不敢耽搁,谢过了奚府上的门人,转身刚要上马,只见府门两侧已被黑压压的军兵堵住了去路。

“李星!我在此等候你多时了,请你跟我们走一趟,许大人有请!”为首的一名将官高声呵道。

“头前带路吧!”李星非常平和地说着,随即翻身跨上了马背。

那名将官一挥手,那些军兵便纷纷向两侧移动,人群当中立刻闪出了一条通道。李星骑在马上慢慢地向前走,黑暗中他用左手轻轻地从靴中拔出了一把匕首,放在胸前的右手却紧紧地握住马的缰绳,此时,那个将官见他缓缓走来,便放松了警惕。

当李星骑的那匹马将要接近那名将官的坐骑之时,李星左手握紧匕首重重地刺在了马屁股上,一时间,疼的那匹马仰天长嘶,腾空跃起,向黑压压的人群冲去,那些慌乱的军兵吓得四散奔逃,此时李星几乎是趴在了马背上,用双腿紧紧夹住马的软肋,就在那匹马腾空跃起的刹那之间,李星将手中的匕首“嗖”的一声飞了出去,刹那之间,那名将官也应声翻落于马下,等围上来的军兵跑上前来搭救为时已晚,那把匕首不偏不倚,深深地刺入了那名将官的梗嗓咽喉,当众军校抬眼再寻李星时,李星单人独骑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巷口。

此时,在都元帅府的正堂之上,田珏被完颜亮传来问话。

“田大人!不是本将军非难你,南征大军吃了横海军押运的粮草,军兵一个个上吐下泻,战马一匹匹瘫倒在地,现如今军兵无力、战马难行,你还不从实招来?”完颜亮厉声呵道。

“本官确实不知军前实情,难以回禀将军,待本官查问虚实之后,再回复将军不迟!”田珏应道。

“如此说来,倒是本将军有意为难为你不成?那好!片刻之后,就是都元帅府廷议之时了,不妨将粮草一案列为众人首议之事,你看如何?”

“全凭将军按排,本官从命就是了。”

“那好!鸣钟擂鼓,元帅府升帐廷议!”完颜亮一声号令之后,值班军校佩刀立于堂外。此刻,田珏顿感大堂之上阴森恐怖、气势有些逼人。

待大小官员依次来到堂上之后,两名军校将一个身穿横海军号衣的人押解到了大堂之上。

“我来问你,你在粮草之中投放泻药之举,到底是何人指使?”

“回禀将军,小人不知那是泻药,这都是押粮官李星命小人干的。”那个军兵说到这里,便偷眼看了看立在他身边的田大人。

“你说投药是受李星指使,有何为证?”田珏怒不可遏地当胸抓住那个军兵追问道。

“有药袋为证!”那个军兵当堂解下了系在腰间的布袋,布袋之上写着横海军三阵六伍的番号明晰可见。

“这分明是横海军中士卒的粮袋,每名军兵皆有,本官不知此证所要举证何罪?”田珏当堂质问完颜亮。

“把袋中之物,倒将出来!”完颜亮厉声呵道。

那个军兵便将粮袋中的灰色粉末倒了出来,平摊在了地上。

“田大人!你可上前仔细观瞧,这袋中之物,分明是巴豆之霜,与搅拌于粮草中的药粉同为一物,你还有何话讲?”

“请将军明鉴!小人说得句句是真!”此时,那个军兵趴在地上连连磕头。

“来人啊!将田珏拿下!”完颜亮的话音未落,几名军校已将田珏按倒在堂上捆绑了起来。

此刻,又有两名军校将一个身穿辽人装束的人押解到了大堂之上。

“你来当堂指认一下,那个人与你家主人勾结,联手策划劫营!”完颜亮一把将那个人推到了众人跟前。

“就是他们两个人!”那个被押上堂来的人,用手指着左司郎中奚毅和翰林待制邢具瞻二人高声叫道。

“来人啊!把这俩个人犯,立即拿下!”

左司郎中奚毅和翰林待制邢具瞻二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已被一拥而上的军校捆绑了起来。

王植、高凤廷、王效、赵益兴、龚夷鉴等人一见势头不对,便不由自主地纷纷拔出了佩剑,但为时已晚,他们五人已被堂后冲出来的军兵团团围住。此刻,完颜亮也抽出了腰刀,横在了田珏的颈项之上厉声呵道:“放下佩剑!我看谁敢动手?”

那五个人望着田珏,很不情愿地纷纷扔掉手中的佩剑。

“来人啊!把田党一干人犯全部拿下!”随着完颜亮的一声号令,那五个人也被捆绑了起来。

天色微明,空中布满了乌云,在燕山府的东门外,连夜搭起的行刑的高台,青帐围幕,像是在向人们宣泄着一种权欲,阴森恐怖的噬血权欲,预示着一场血腥的屠杀即将开始。

此时,燕山府东门外已是人声鼎沸,迎春门城楼上下戒备森严,一队手持利刃的金兵在头前开道,紧随其后的是八辆囚车。横海军节度使田珏、左司郎中奚毅、翰林待制邢具瞻以及王植、高凤廷、王效、赵益兴、龚夷鉴等八人,身披罪衣,锁在囚车之上被押赴刑场。

一个身穿僧衣的小女子栏住了第一辆囚车,手上端着一碗酒,敬献给囚车上的田珏将军,只见田珏把酒一饮而进,然后向那位敬酒的小女子点了点头,囚车继续前行,田珏大意凛然,从容上路。

“田将军不能杀!”李星混在人群之中大声喊叫着。

“不能杀!”围观的人群之中也有人随声迎合,众人的和声叫喊压过了军兵们的吆喝声,随即在围观的人群之中响起来一片纷纷议论之声,压抑难平的愤怨之声也不觉于耳,围观者的愤怒已溢于颜表。

一阵混乱过后,监斩官下马走上了监斩台,当他转过身来之时,台下立刻发出了一片“嘘”声,原来此次行刑的监斩官就是许霖。

只听三声追魂炮响过之后,许霖立在监斩台上大声呵道:“午时三刻已到!押解人犯,验明正身,就地行刑!”

与此同时,燕山府的南门外也有一队人犯,被押解着缓缓出城。

燕山府的东南第一门就是开阳门,此时的开阳门已是破旧不堪,斗拱褪色、檐瓦缺损,瓦脊之间的蒿草随风飘动着,透出几分凄凉。一队金兵押解着一干人犯出城之后,一直向南缓缓前行,在这一行人里,除了一些刑事方面的要犯外。还有受田珏一案牵连的要犯,孟浩等三十四人,身披重枷,手铐铁镣,行进在发配出京的路上。

天阴沉沉的,晨雾还未散去,在开阳门内的一条深巷中,一个老尼姑带着一个小女子走进一所破旧的院落之中。

“我记得,当初那个产婆就住在这间屋。”老尼姑说着便推开了东屋檐下的那扇破门,门上立刻落下一些陈年的土灰,屋中的墙壁上已挂满了纵横交错的蜘蛛网。

“这里面可有些年月没人住了!”小女子向屋里探了探头,慨叹了一句。

“你们找谁啊?”西屋的门响了一声,走出来一位老汉,高声问道。

“我要找多年前,就住在这屋里的一个老太婆。”老尼姑随口应道。

“你是要找那个接生婆子吧?”

“对!就是找她。”

“她早死了!”

“那个女孩子呢?”

“她没儿没女,哪来的什么女孩啊?”

“嗨!瞧我这记性,是在十多年前,她抱养的一个孩子?”

“对!有这么回事,哪是什么女孩啊!那是个半男不女的孩子,没人要。”

“那个孩子现在何处啊?”

“嗨!提起那孩子也挺惨,那个老婆子本想拿他去换钱,买主一看是个半男不女的孩子,就都不买了,不大的一个孩子,整天挨打。”

“您还记得那孩子叫什么名字吗?”

“好像是叫什么玄。”

“是不是叫慧玄啊?”小女子插问了一句。

“对!是叫这个名字。”

“现在这孩子到底在哪?”老尼姑急切地追问道。

“听说是让一个姓蔡的大户人家买走了,因为是晚上派车把人接走的,所以没人知道那孩子被拉到什么地方去了。”

“打搅您了!”老尼姑双手合什答谢过老汉,就带着小女子走出了小院。

此时,乌云逐渐散去,一轮朝日破云而出,燕山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老尼姑带着小女子又转了两条街巷,径直向城东走来,没走多远,她俩来到一所尼姑庵前,只见山门上的匾额直书了三个大字“修真院”。老尼姑熟悉地走上前去扣响了门环。不一会儿门开了,出来一个小尼姑问道:“你们找谁啊?”

“惠心师傅在吗?”

“在,你们随我来吧!”

她二人跟随小尼姑来到后堂,只见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尼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宁神,唱颂真经。小尼姑不敢上前打搅,便留她二人在门外等候,先自退下了。片刻之后,惠心师傅抬眼看了她俩一眼,便随口问道:“茗芥,这就是你信中说的那个慧真吧?”

“正是本庵小尼慧真。”老尼姑茗芥答道。

“什么小尼,看这一头秀发,便知凡心未了,若令如此标志的小女顿入空门,岂不是老身的罪孽!”惠心师傅说着走上前来摘去了慧真头上的僧帽,一头乌黑的秀发立刻散落下来。

“师傅!本庵已是几经战火,庵毁人空,无奈之下,才携小女前来寻处安身之所。”老尼姑茗芥像是小恳求惠心师傅。

“找到她的胞妹了吗?”

“寻了几处,音信皆无。”

“庵中只能留尼,不能藏女,还是让她另寻去处吧!”

“请师傅宽容几日,我定为她寻个安身之所。”

“阿青!你送她二人去石员外府上的后院,就说是本庵明日去做法的尼姑,先要静宅。”

就这样慧真师徒二人和那个小尼姑,三个人一同出了“修真院”,直奔石员外府而来。

正午时分,梁王兀术却依然在都元帅府的正堂之内来回踱步,他将手中那张还未批阅的文书放在了公案上,又重新拿起了一件作为物证的布袋,口中还在不住地叨念着:“有药袋为证!”他轻声叨念了两句之后,忽然停住了脚步,猛然醒悟过来,大声呵道:“快去传那个证人前来见我!”

片刻之后,一个军校立在堂前报道:“回禀梁王,那个证人已不知去向了。”

“传我的命令,立即停止对要犯田珏等人的行刑。”

“回禀梁王,为时已晚,许大人已经行刑完毕,转道回府了。”

“传完颜亮速到元帅府听命!”

待军校下堂之后,梁王后悔不已,他已觉察到蔡、许一党是在利用完颜亮来借刀杀人,如此之辈安能放手使用,他真没想到间隔数日之后,燕山府竟会生出这许多事端来。

“禀报梁王,完颜亮将军已在府门外恭候。”

“不必报进了,快传他速到正堂来见我!”

片刻之后,完颜亮走了进来,他跪拜在梁王面前,不发一语。

梁王面对跪在跟前的完颜亮厉声呵道:“你可知本帅传你来,所为何事吗?”

“下官不知。”完颜亮面无表情地应道。

“军粮一案本王尚未查清,你有何凭据公断此案,大开杀戒?”

“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梁王不在燕京,亮身为留守,理应尽职,清除乱党!”

“你我坐镇燕山府,面对汉人要用脑,不是用刀,你懂吗?”梁王将手上攥了半天的布袋拽到了完颜亮的脸上。

完颜亮垂手而立,只是低头不语。

“区区粮草一案,你为何牵连三省之内众多官员,将孟浩等人立即释放,不得有误!”

“来不及了,孟浩等三十四人,均已发配海上,去做苦役了。”

“此案共计牵连了多少人?”

“大小官员共计七十余人,一百余口。”完颜亮完敢隐瞒真情,据实通报。

“尚书省内韩丞相故吏之中,还有多少汉吏可用?”

“所剩无几,不过蔡松年、许霖、曹望之等人皆可重用,其才气远胜于田珏孟浩等人。”

“一派胡言,此等小人均为急功近利之徒,即能陷害韩相属下于不顾,也可置你我于死地。”梁王兀术气急败坏地吼道。

“梁王言重了,依下官之见,田、孟之辈排挤蔡、许在先,官场党争历来如此。”

“先祖创业艰难,深得用人之道,已成为后辈谨慎从事的信条,人有才而无德者,有如养虎为患,必遭报应!”

“如今尚书省内汉吏奇缺,宋、金交战频繁,理应从速充实虚位,不妨先用蔡、许…。”

“算了!此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已奏明圣上,速遣京兆尹萧仲恭来燕京主持政务,你即日起程,赶赴上京听用吧。”

完颜亮还想辩解两句,可是梁王摆了摆手,示意他从速离开。完颜亮很不情愿地跨出都元帅府的府门,迎面正遇上蔡、许二人在府门之外等候他。

蔡、许二人本以为韩企先已死,田珏、孟浩一党又被根除,燕山府行台尚书省已处于无人可用的窘困状态之下;如今蔡、许等人一班汉吏,不是如何走马上任,而是静观待价而估。不料,梁王兀术早有准备,他离开燕山府之前就密令萧仲恭从速赶赴燕山府任行台左丞,主持三省政务之事,他对完颜亮趁他不在燕山府之际,清除异己之举大为不满,虽说田珏、孟浩一党均为辽人旧吏,但总比蔡、许之辈用起来顺手。可以说萧仲恭的走马上任,就在完颜亮的眼皮底下进行的,但完颜亮本人却依然蒙在鼓里全然不知。

梁王这一突如奇来的举措,确实打乱了完颜亮的整体部署,转瞬之间,他所有的努力都付注东流了。

天将正午之时,蔡、许二人陪同完颜亮来到了燕山府阁街路东的仁凤楼酒楼上饮酒。

当蔡、许二人与完颜亮在酒肆中对饮之时,才得知了这一切,蔡、许二人相对无言,非常懊恼,本以为可以坐收余利的蔡、许等人,大为失望,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空落之感。而完颜亮更觉得有些忿忿不平,他的如意算盘是在燕山府先安插下蔡、许等人充任要职,稳固燕京之地的根基之后,再图谋上京。

实际上蔡、许二人之所以舍命追随完颜亮,只是看重他平素为人做事不像久居人下之辈,他二人也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赌了一把,与其被田珏、孟浩等人踩在脚下,还不如借助完颜亮的实力拼个鱼死网破,没想到如愿以偿之后,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看来,我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了。”完颜亮说罢,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将军,宋、金战事如此吃紧,为何非要北去上京呢?”许霖问道。

“梁王之命,谁敢不从!”完颜亮又饮了一杯酒。

“燕京之地锁南北之要冲,进可攻、退可守,千百年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宋、金交兵以来,燕山府实为大金国军需、粮饷的筹集之所;将军切要牢记自古图中原者,先谋燕京。”蔡松年的一席话,似乎说到了完颜亮的痛处。

完颜亮立刻用手掩住了蔡松年的口,低声叮嘱道:“天机不可泄,此去上京,不知何日才能复主燕京之事。如今燕京之地梁王当政,就连熙宗也要让他三分,眼下他不用汉吏,也是事出有因,千万不可因小失大,还望二位兄长为图大事从长计议吧!”

蔡松年点了点头,随即展开了一张手绘的燕山府行宫配制图,摊在了完颜亮的面前说道:“将军可详查此图,这是以宋室皇宫建制为模式的燕山府行宫修建图,如能实施,松年愿效犬马之劳。”

“松年兄可先屈居工部,细备工程所需,待有转机之时,再一举宏图大志吧!”完颜亮随即向蔡、许二人拱了拱手,便摇摇晃晃地走下了酒楼,翻身上马,扬长而去了。

蔡松年望着完颜亮远去的背影,胸中涌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不觉想起当年他跟随父亲蔡靖初到燕山府继任的情景,那时他的年龄与今天完颜亮的年岁相仿,英姿博发,燕山府的父老出城相迎,迎接蔡氏父子进城,就像出迎北归的王师。可不到两年的功夫,金人重入燕山府,蔡靖在唾骂声中一口气没上来,就一命归西了。他想起这段往事,常令他不堪回首,正因为如此,他才立誓要在燕山府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为父辈人挽回面子。

日色偏西,在燕山府城西,竹林寺西街的石敬塘府内,正在进行着迎佛求神的道场。石府内住的石员外是当年石敬塘的重孙,只因家境日异败落,人丁不旺,所以几次到“修真院”进香许愿求佛,为的就是添丁进口。惠心师傅见石员外求子心切,便答应在石府内院中安排道场。在这座古蓟城中名寺如云,石员外为何偏偏到“修真院”这所尼姑庵中求佛进香呢?原来,石员外的三房王氏的娘家,几世信佛,自从女儿嫁到石家后,王家始终就没有安宁过,王家认为这是石家祖上罪孽深重的原由所至;石敬塘虽已死去多年,但石家的香火却一直不旺,到了石员外这辈上就寸草不生了;石员外前后连娶三房妻妾,未生一子;这第三房就是王家的长女,嫁到石府之后,也未曾生养过。王家就因此举家敬佛,将田产、家资全部捐给了寺院,王家上下的男众均削发为僧、女众均削发为尼,嫁到石家的长女也不例外,竟削发做了尼姑。自此王家下至孙女、重孙女皆出家为尼,像王家这样对佛祖如此鼎礼膜拜的人家,终究是少数,举家顿入空门者,在古蓟城中也是屈指可数。

自从王氏出家为尼后,石员外又讨了一个小,巧的是这个十、七八的黄花闺女,进了石府的门之后,就是不生养,这可真急坏了石员外,眼睁睁地看着这硕大的家业就要断了香火;无奈之下他还是去了“修真院”,找王氏的亲妹妹惠心登门求教。

如今在石员外府后院的祠堂之内,慧真师徒二人正在依照惠心师傅的训诫为石家无子求佛做法。老尼茗芥盘腿打坐在佛堂之上,面对送子观音造像,焚香念诵真经。慧真站在堂外廊下,手持拂尘守候着门户,不准任何人入堂干扰师傅做法。

此时,来了一个家人对慧真说:“石老员外在前院西厢房内等候小师傅,叫小人来传小师傅过去说话。”

慧真摇了摇头说:“师傅正在里面做法,我一时走不开。”

“我替你在这里候一时,看来也就是去去就来的事。”

“那也好,我去去就来,你可不能走开!”

“你就放心去吧!这里尽管交给我好了。”那个家人满口答应下来。

慧真紧走了几步,消失在了廊前的拐角处。那个家人望着慧真的背影,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

当慧真来到前院推开西厢房的房门时,房中并没有人,她在屋里转了一遭之后,才觉得满室异香扑鼻,顿感头重脚轻有些目眩,四肢也随即瘫软有些不不听使唤了。这时,从里屋门后闪出来一个人,此人正是石员外,他站在慧真的身后一把将慧真抱在了怀里,敏捷地关上了里屋的房门,当他把慧真抱到牙床上的时候,迫不及待地就去解慧真的衣服,喜出望外地竟垂下来几滴口水。

此时,做完法事的老尼茗芥己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她紧走了几步,正欲跨出房门,没想到被那个家人拦住了去路。

“我家老爷吩咐过了,做法期间,任何人都不可随意走动。”

“小尼慧真,现在何处?”

“正在前院西厢房内回我家老爷的问话。”

“待老尼前去领回小尼慧真。”茗芥说着抬起肘臂向那个家人的软肋猛力一击,只见那个家人一个趔趄摔了出去,一头撞在了阶下的石敦上,一动也不动了。

老尼也顾不上许多了,快步向前院奔去。当她推开西厢房的房门时就嗅到了一股异香,急忙用袍袖捂住了鼻子,等她来到里屋时,眼前的一幕使她大惊失色;慧真仰面躺在牙床之上,身上的衣服几乎已被剥光,石员外正在不紧不慢地解衣宽带。老尼茗芥情急之下抄起几案上的一支掸瓶,就向石员外的头上砸去,只听“扑通”一声响,石员外应声倒在了床前。老尼茗芥替慧真穿好衣服,把她背在身上就往外跑。

当老尼姑茗芥背着慧真跑出巷口时,石府内的“捉贼”之声已响成一片,茗芥觉得此时已无法再回“修真院”了,便慌不择路地向燕山府的东门跑去。

收容在禁宫之内,经海陵王完颜亮逐一挑选后纳入后宫,余者就被贬为侍女,终身为奴。

次日天明,在会宁府皇宫大内的金殿之上,前来赴早朝的大小官员,一个个都是战战兢兢,不知这场灾祸还要殃及到谁的头上。

完颜亮坐在龙椅上命大兴国宣诏,原熙宗寝殿小底大兴国衣冠楚楚地走到殿前宣诏:“诏命诛灭宗本一族,以惩其图谋篡逆之罪;宗本内乱朝纲,外通敌国已久,挟熙宗于掌股之间,结乱党于宗族之内,罪不可赦。大凡变法求新,必先革除时弊,从即日起,废除行台尚书省政务,以都元帅府制权代枢密院行三省诸事;命右副元帅大杲为右丞相,左监军完颜昂为枢密使,权领三省诸事,乌带为会宁府尹,留守上京。钦此!”

“萧玉可曾到廷?”完颜亮目光如电,向四下里巡视。

大兴国立即高声喊道:“宣萧玉上殿啊!”

立于殿外的萧玉即刻步入正殿,跪拜在廷前行女真大礼,“罪臣萧玉,恭请陛下圣安!”

“萧玉!朕念你是个孝子,虽追随宗本多年,只要能当廷直言宗本罪状,朕可不纠既往。”

“罪臣曾为宗本府上门客,经宗本提携晋升为左司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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