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中的外公一个翻身,就从座位上摔下来了,毕竟太窄了,柳影也惊醒了,连忙扶起外公。
外公皱着眉头说:“我手麻了。”
“哪只手?”
外公摸着右手:“这只手。”柳影坐在外公身边替他按摩右手臂。
此时外公的目光不经意间锁定了一个目标,前方的一位乘客在吃罐头,他也不清楚是什么就指着那边说要吃。
柳影看了过去,对他外公讲:“咱们没有那东西,等下车了就买给你。”
“他还有很多,我去向他要。”外公起身欲去。
柳影真要崩溃了,马上拉住他:“等等,我去买!不要拿别人的东西。”
“我就要那个。”
“知道了,你别乱跑。”柳影穿上外套撑起拐杖。
外公看到柳影走了,就偷偷跑到“罐头乘客”那里去索要,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就吃上了。
柳影低头行走在车厢过道上,危险正朝他逼近。
一个胖墩墩的小子手捧着零食向柳影跑来,这小子显然不知道自己的“宽度”,只顾自己埋头边吃边跑。当柳影发现前方有人“冲”过来时,正想迅速回避,刚抬起左脚,来不及了,那小子已经从侧身撞了过来,柳影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胖小子回头一看把人撞倒了,知道情况不妙,赶紧跑了。
紫秋就坐在旁边,被这一声响声惊醒,马上抬头看看是什么情况,发现有一人倒地后就马上跑过来,因为没有别的乘客动,虽然车厢里的乘客也不多。
柳影疼的站不起来了,他左手撑地坐着,右手捏着右腿膝盖。
紫秋见状,以医生的直觉问他:“怎么了?脚扭伤了?”说着就掀起柳影的裤腿,看到他腿上绑着绷带和夹板后非常惊讶,“你骨折了!”
柳影似乎没有力气回答她的话。
紫秋马上挥手叫来女乘务员:“休息室在哪里?这里有位病人。”
“就在前面。”女乘务员在前面带路。
紫秋一只手搂着柳影的腰,把他的左手搭在她自己的肩上,瞬间就扶起了他。综合分析她力量的来源,一是她的力气大,再加上柳影身体本来就很单薄,最重要的还是她心中那股救人的力量。
柳影来不及反应地问道:“你是谁啊?”
“你的腿扭伤了,我帮你看看。”
柳影挣扎着她的手说:“关你什么事?”
紫秋恐吓他:“难道你想变成瘸子吗?放心吧,我是医生。”
柳影无话可说,还是治疗要紧,没必要跟自己的腿过不去,暂时先听她的,好在休息室就在前面。
紫秋一扫休息室,只有几把椅子,她只好让他在角落靠墙坐着,忙着让乘务员把急救箱拿来。
女乘务员愧疚地告诉她:“这个……火车上没有。”
“没有?”紫秋很惊讶,“那麻烦你端盆冷水来,还要一条毛巾。”
女乘务员应了一声就马上去拿东西。
“你的夹板歪了,我重新固定一下,你先忍着疼。”紫秋发现他的腿包扎得太不专业了,笑问:“你的腿不会是你自己包扎的吧?”
柳影昨天匆匆从医院“逃出来”,自己把右腿重新简洁包扎了,如果按照医院那全方位“捆绑”方式,他连裤子都穿不进去,还怎么逃?但是包扎得太简陋不利于腿部恢复。
他侧过头忍着疼听着紫秋啰嗦:“这两块夹板要分别固定在小腿的内外侧,再绑紧绷带。你很瘦,放下裤腿还看不出腿是受伤的。是不是很痛?过一两个月就会好的。”
柳影有所顾虑地问她:“你真的是医生?”
“我看着很不像吗?”紫秋笑着说。
为了全面了解下他的病情,紫秋开始问一些他的基本情况:“你是什么时候骨折的?”
“半个月前。”
紫秋又问:“怎么骨折的?”
“楼梯摔的。”柳影觉得没必要实话实说。
紫秋接着问:“你年龄多大?”
柳影不耐烦了:“这有什么关系吗?”
紫秋忙抬头解释:“别误会,别误会!因为任何疾病都是与年龄有关的,即使是同一种疾病,但在小孩、大人和老人身上表现的程度也是不一样的,我只是想做个初步的判断,所以想问一下。”
柳影无法辩驳:“18。”
“一般的骨折最快也要两个月才能康复,这段时间不能给你的腿施加太大压力,也就是说不能到处走动。”紫秋这是在警告他。
女乘务员来了,端来一盆水放在紫秋的旁边,临走时紫秋还不忘给她提建议说需要在火车上备好急救箱,得考虑乘客的需求,女乘务员笑着点头说会跟领导讲的。
紫秋把毛巾打湿敷在柳影的脚踝上,推测道:“你刚摔倒的时候,突然将身体的重力转移到右腿上,导致右脚扭曲内翻,就这样扭伤了。你的脚踝已经肿了,用冷水敷一下可以减轻点疼痛,还会消肿。你最好不要看这边,否则会越看越疼的。”
柳影侧着脸,手紧紧地拽着拳头,额头开始冒冷汗。
紫秋抬头看看他,把毛巾打湿后重新敷在他的脚踝上,她又把旁边的凳子放倒,让柳影的右腿靠在上面。
过了很久之后紫秋又问:“还是很疼吗?”柳影斜靠着头,没有说话,半闭着眼睛。
“你下车后要马上去医院拍个片子,刚才摔倒有可能导致你骨折的地方发生移位,如果真是这样还需要做手术。扭伤的脚踝需要擦些消肿的药,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星期后脚踝就会好的。”紫秋也靠着旁边坐下。
柳影轻轻地说声谢谢,没有抬头。
紫秋笑道:“不用谢!对了,你到哪一站下车?”
“最后一站。”
“这么巧,我也是啊。”紫秋兴奋地说。
柳影瞟了她一眼,紫秋倒像是遇到亲人一样:“我叫杨紫秋,紫色秋天的‘紫秋’,你叫什么?”
“柳影。”毕竟别人帮了自己,虽是陌生人,但还是要尊重一下。
“刘影(她把他的姓听成了刘),是学生吧,是去上学吗?”
“不是。”
紫秋接着介绍自己说:“我是去城里边工作边学习的,我家在郊区的农村,晚上刚上的火车……”她看到柳影闭着眼睛,就马上识趣地不讲话了,聊天可以转移人的思想,她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让他忘了腿上的疼痛,要是他能睡着就更好了。
柳影只是装着闭上眼睛,陌生人之间还是要防备的,虽然她很热情,但是众所周知哪个骗子不是很热情,所以不排除她会劫财劫色(他都具备)。他现在连站起来都很困难,小孩也“打”不过,更何况这个强壮的女人,至少比他强壮。终于,他还是睡着了。
紫秋每过几分钟就给他换一次水敷,脚没有肿的很明显了,一摸他的脚是冰冷的,她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的身上,心里埋怨:“穿的这么少,人又这么瘦,怎么会不冷!年轻人就爱装帅耍酷,哎……”不禁抬头看看他,不过这家伙确实挺好看的。
紫秋抱着膝盖,眼睛一闭一睁一闭一睁,再一闭就睡着了。
窗外,月色宁静,火车被月光穿上一层银白的睡衣,朦胧至极……
第二天,天刚亮。
柳影的头滑动了下就醒了,一动弹腿就从凳子上摔下,又痛又麻,发现身上多了件衣服。
紫秋也醒了,忙问道:“你没事吧?”
柳影提起衣服还给她:“你的衣服?”一丝感动闪过。
紫秋穿上外套过来帮忙扶他起来,“脚还疼吗?”
“好多了。”柳影利用左脚站起来,拐杖还在过道上,把外公也丢在了外面,赶紧出去看看情况。
紫秋跟上他:“刘影,你不是和我一起下车的吗,我们做个伴好吗,因为我对这个城市不熟。”她迅速去座位拎走自己的行李。
“随便。”柳影左脚蹦着来到过道捡起拐杖,找外公要紧,外公果然不在自己的位置上,出乎意料地一转头就找到了,他正趴在放有罐头的桌子上睡着了,显然那位“罐头先生”已经走了。
柳影过来轻拍外公:“外公,醒醒,快要下车了。”
紫秋已拎着包赶来:“你还带着外公啊。”她坐在了对面伸手向外公打招呼,“您好,我叫紫秋,紫色的紫,秋天的秋……”
柳影打断她:“他有老年痴呆症,不会记得你的。”
紫秋的手马上逆转到自己的头上:“啊……”
此刻外公正盯着紫秋看,好像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突然冲着紫秋喊:“小云!”双手握住紫秋的手。
紫秋惊愕道:“小云?您看错了,我不是小云,我是紫秋。”
外公不理会:“小云,你来看我了。”
柳影马上拉开外公的手并告诉他:“她不是小云,小云在家里。”
外公生气:“你们在骗我。”
柳影哄他外公说:“她没有跟我们在一起,你不记得了吗?”
外公没有说话了,只是好奇地盯着紫秋,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想知道这个小云是谁,就侧过身来问柳影。
柳影看了紫秋一会儿后才回答说:“我妈。”
紫秋笑着讲:“是你妈妈呀,她应该会来火车站接你们吧?”心里却埋怨着自己有那么老吗。
“她已经去世了!”柳影平淡地说。
紫秋很震惊:“对不起对不起,我,我……”
“不关你的事。”
紫秋顿时感到尴尬惭愧,没有多言。这时车上的广播声音响了,宣告到站了。
柳影起身去拿行李箱,它还在原来的座位上,紫秋又跟了上来。他扶着行李箱准备把它弄下来,紫秋见状立即过来帮他,她拉住行李箱的把柄,另一只手拖着它放了下来,非常迅速,这行李箱其实挺沉的,他想自己来都没机会,只得傻眼看着。
“走吧,我帮你提着箱子。”
柳影拒绝:“我自己可以。”
“我们不是一起的吗,你还要看着外公呢,难道怕我偷你东西不成?”
柳影拗不过她,背着肩上的包,拉着外公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