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太太从上海坐上火车,一路走到福州。子翔母亲闽省妇联慕主席已接到子翔的信件,派人在车站迎接。
月美眼尖,早早看到写有她名字的接人站牌,拉着母亲跑过去。来人把她们接上军用吉普车,自我介绍他是小马,并转达慕主席的话:“你们是在福州市转转呢,还是直接到闽北去。慕主席有重要会议,就不陪你们了。让我带着车为你们服务,她开完会就赶到闽北去。”
苏太太现在恨不得插翅飞到闽北,就催促说:“那我们直接到闽北吧,现在能走吗?”
小马似乎早料到苏太太的迫切心情,笑了笑吩咐司机开车。
半路上,小马拿出随车带的茶鸡蛋,饼干,倒上一茶缸热水,递给后座上的苏太太:“你们先垫补一下肚子吧,到那儿要晚上了。山路难走,一天还要紧跑慢赶呢!”
苏太太无心吃饭,月美吃了一些。看到苏太太一路眼泪流个不停,也不敢多话,无聊至极,歪在在车上睡着了。
吉普车到了零五工厂已是十点,小马吩咐司机开车长鸣笛三声,再短鸣笛七声,这是临时约定的暗号,小马来之前慕主席已和零五工厂这边做了沟通,否则不但苏太太他们进不来,吉普车也是进不去的。
零五工厂政工处的人员接待了他们,小马先递上省妇联的证明,苏太太又拿出南京福利院开具的证明,还有照片。苏太太从福利院告别时,院长把那张合影也送给了苏太太:“每个孩子的档案里都有一张,就盼着有一天他们的父母能来认领,这些孩子也是望眼欲穿啊!你把我这张拿去吧!”
政工处的人自我介绍:“我姓牛,你们叫我小牛好了!我领你们过去,这个时间罗汉在宿舍里。”
小牛把他们领到罗汉的宿舍里,看着罗汉惊异的眼神,小牛说:“罗汉同志,经南京孤儿院验证,这位苏太太是你的亲生母亲,她今天来看你了!”
罗汉有些茫然。苏太太上前几步,让罗汉低下头,她要看看头上的璇子。她说:“罗汉,你头上是不是有三个介疤啊,那是你小时候爬树跌的,被石子碰破了头,好了以后就结下了疤,不长头发了。像小和尚的戒疤,所以大家都叫你罗汉。”
罗汉听话地低下头,苏太太走过去,俯身在她的头上找着。罗汉忽然闻到了一股子熟悉的味道:“那是妈妈的味道啊!多少年魂牵梦萦,多少年梦里哭醒,去追寻这个味道。因为头上的伤,他一直想不起妈妈的容颜,可这股熟悉的妈妈味道,仿佛就在昨天,还曾经在梦里出现过。”
罗汉忽然抱住了母亲,把头拱在母亲怀里,大声地恸哭。多少年的辛酸泪啊,一朝决堤,汹涌澎湃,势不可挡。
苏太太执拗地认真数着那三个头璇,终于再次验证:罗汉就是她丢失的儿子慕容桦!
苏太太大声说,似乎是让老天爷听见:“没错,你就是我的儿子,罗汉就是慕容桦!”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一直哭到天亮。
看到母亲,罗汉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知道了曾经发生的一切。
苏太太陪着慕容桦,向组织坦白了一切,并说:“现在这种情形,我显然已不适合军工需要。我请求调去地方企业,就去华丰机器厂吧”。
零五工厂内部开了三天会,专门讨论慕容桦的现实情况。最后还是老厂长那句话,替他们解了套,老厂长说:“这是个偶然事件,错误不在任何一方,就不要追究了。因此,慕容桦何去何从,还是由他自己做主吧!”
零五工厂将最终讨论结果形成请示材料,上报给上一级机构,上报后十天有了批复,批复是这样写的:为防泄密,调慕容桦去黔西南大山里的铁矿,工作满五年后才能再行调离。
苏太太洒泪回去,回家里等着,五年很快就会过去。她很看得开。慕容桦安慰母亲:“我们三十年都等了,还差这五年吗?我已经先把孙女和儿媳妇给您送回去了,您想必也见过了吧!您帮我看着点,可别把她们弄丢了!”
苏太太和月美回来了,呦呦很快知道了消息,回家看望苏太太,确认了罗汉是慕容桦的时候,呦呦重新拜见了婆母,敬了媳妇茶。
苏太太喜极而泣,婆媳母女拥作一团哭泣,吓坏了宝宝,大声啼哭起来。众人相视含泪而笑,慌忙团团齐哄宝宝。月美看见,多少年了,舒心的笑容,第一次挂在了母亲脸上。
呦呦婆媳刚刚相认,苏太太祖孙之乐没有享受几天呢,月美嘴快,告诉了呦呦慕容桦被发配,到黔西南山里的铁矿去的事情。呦呦执意要去找他,而且一刻也等不及。众人劝阻:看看工作调动有没有眉目再说。呦呦哪里肯听,抱着孩子,干脆辞职去了黔西南。
苏太太虽说心疼孙女,但看着呦呦这么坚决,义无反顾地去大山里找儿子罗汉,心底稍感安慰:“少年动荡的儿子,终于有了一个安定的家,一个真心爱她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