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风凌厉地拂上聂海棠的面孔,吹起垂在他眼前的乱发,孤独地散飞。
“公子,怎么这么大的杀气。”娇滴滴的女儿声忽然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响了起来,明月夜心神一惊,却以更快的速度刺向捏海棠。
迟则生变。
叮的脆响,聂海棠僵直的身体前忽然落下一道柔软的较体,弋归燕深处青葱玉指在剑上一弹,居然把明月夜必杀的一招打偏。
而这片被明月夜禁锢了的空间,也无法阻止她的游行。
“聂堡主你太让我失望,你根本就不配拥有这把圣物。”白皙的手掌盘绕上被聂海棠握着的冰梅剑,弋归燕一手握着一柄剑,却厚此菲彼的摩挲着冰梅剑。
斜剑在侧,如龙吟一般的鸣动。
“圣物便是圣物!不是其他凡物可以相比的。”弋归燕自言自语地说着,正眼都不看明月夜。
“你也是第六境!”脚踩在凝固成块的空气上,明月夜注视着半途杀出的弋归燕。
看似他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女扮男装的弋归燕身上,实则早已将神识像章鱼触手那样地张开,笼罩了整个巨大的牢狱。
解开聂海棠周身的禁锢,弋归燕轻笑说:“聂堡主,你这位子恐怕不好保了!”
她高高在上的语气,带着一贯的命令口吻。
身体可以活动的第一时间,聂海棠惊慌地跪下,双膝在凝固的空间上砸出啪啪的大响,“圣女大人,属下罪该万死,念在属下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您……您就饶属下一命吧。”
聂海棠泫然若泣的模样,却让明月夜一愣。
明月夜一副疑惑不解地问:“圣女?!”
明王殿居然擅自篡改了明教的体制!
“不就是比明教的时候多出了一个职位而已,公子用的着这么惊讶嘛?”弋归燕掩嘴一笑,却将一双杏目看向身后跪地的聂海棠,“起来吧,荒古堡从今天开始便不复存在了,而你这个堡主,当得这么窝囊,连我都有些看不起你了。”
聂海棠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弋归燕的话已经说得如此直接,心存一丝奢望的他,顿时神色黯淡。
他这些年的心血,被身前这个站立的女子一句话,打回了原形!
没有人比他清楚,这个圣女在明王殿中的地位,甚至要比兰亭圣子还要高出许多!
“只不过多了一个职位?”明月夜嗤笑了声,接着说:“简直就是乱来,历代明教教主定下来的规矩,明王殿都有人敢乱改。”
“哎哟喂,公子这话就严重了,明王殿组成的人员,大部分可是不服明教那套道岸貌然规矩的,你让他们痒痒地看着这套现在可以自己做主的制度,那还不把它改个稀巴烂?”弋归燕娇笑着,“还有,本圣女这一路跟着你,你的言行我却不敢苟同。”
“哼,我还没嫌弃你呢,居然派人来试探本圣子,居心叵测,你倒好,居然怪罪起我来了。”明月夜回击着,一点也不退缩。
“哈,你不说这个我倒忘了。不过……”
“不过什么?”
脸上的笑靥渐渐收敛,弋归燕正色道:“不要以为明王殿弟子还是属于那个已经灭亡了的明教的,明王殿想要再建的明教,可与你口中那个早已经是历史的明教不同。所以,别自以为是地来认亲,还拿着这柄冰梅剑。”
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明月夜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一双杏目,沉声道:“你说什么?”
居然一句话就想撇清与明教的关系,一心欲要割分明王殿的明月夜可不同意,就算没有佘斯棠的旨意,他也会这么做,“哼,那你还拿着冰梅剑作甚?”
啪的一声在明月夜白皙的手背上拍了一掌,弋归燕玉足在聂海棠头上一点,从镇仙山顶上飞落,她手心一个“禁”字打出,将空间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聂海棠,还愣着干嘛,催动镇仙,把我们的圣子大人压制住。”哈哈大笑着,弋归燕像一只活泼的燕子,一身咧咧作响的书生长襟像燕子身上的剪刀尾,在流动的风中飞烁。
身子一个踉跄,飞落山巅的明月夜回头一看,已经缩小成一座三人来高的镇仙从身后飞击而来,速度之快,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这个难能可贵的赎罪机会,聂海棠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但明月夜回身一抓,与他还有些距离的镇仙居然突然被禁锢在了半空!
聂海棠发后的“禁”字闪烁了下金光,居然无法解开包裹着镇仙的空间!他面色发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月夜朝圣女追去。一眨眼间,两人已经飞出了黑风狱。
明月夜出了黑风狱,却见甬道外一横在地上的巨大石柱后本蹲着个人,看清这人的面貌,明月夜脸色顿时肃杀一片。就是这个人,让他险些永远身陷身后的牢狱之中!
那个杀千刀的刀见愁!心中狠狠地咒骂了声,明月夜身子飞跃刀见愁上方时,不着痕迹地往下挥了一剑。
正观望着黑风狱甬道入口的刀见愁眼前一花,两道黑影忽然从头顶一掠而过,他怔了下刚要抬头望去,脸上忽然从上而下地滑落一汩汩血色的液体,他还没来得及惊叫,双眼的神采便像被人吹灭了的烛火,扑的一下消散。
咯咯一笑,弋归燕好像飞累了一般,落在乱石堆里,回身静待明月夜的到来。
她本可以依仗着身上那件上品法宝,一走了之。
警惕地环顾了四周,明月夜脸色微愠道:“还我剑。”
“公子真没情趣,人家一个大美人儿站在你身前,你倒好,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莲步轻移间,弋归燕将宽松的书生袍摇摆得荡漾着,身上馥郁的体香袭上眼前的人,让明月夜鼻翼抽动了下。
“怜香惜玉?恐怕我是无福消受,说吧,你到底想怎样?”明月夜忽然倒转剑柄,佯装出一副放弃强迫的姿态。
“不愧是圣子,连人家心里想的都能猜到。”幽幽的体香越来越浓,弋归燕仿佛看不到明月夜眼中的冷漠,一根玉指幽怨地点在明月夜厚实的胸膛上。
眉头一蹙,这个圣女突然亲昵的举止让他有些弄不懂,明月夜也不着急动手,看也不看冰梅剑,用一种试探的语气问:“女人心海底针,我可猜得不准。不如还请姑娘说得仔细些。”
手在明月夜肩臂上轻轻地拍了几下,弋归燕笑得十分开心,说话都有些不流畅,“哈圣子,瞧你说的,这还不知人家的心,人家只是想与你说啊,咱不要这样舞刀弄枪的,交个朋友,有福同享嘛。”
弋归燕说得很巧妙,她并没将“有难同当”四字接上。
“到底什么事,说吧。”明月夜脸色一肃,正色道。
“嗯,”弋归燕亦是脸色一正,道:“冰梅剑可以还你,不过……”
“不过什么?”
“你得帮我杀一个人。”
“谁?”
“圣子。”
眼中虑出杀气,明月夜沉声道:“哪个圣子?”
弋归燕说:“还能哪个圣子,自然是明王殿的,兰亭。”
明月夜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这个买卖太不划算了,这剑本就是我的,而且杀兰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呵,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用手点了点明月夜挺直的鼻梁,弋归燕咯咯笑着,“只要你杀了兰亭,明王殿我可以分了三分之一。”
提了提声音,明月夜嫌少道:“才三分之一?”
“做人要懂得知足哦。”弋归燕脸色变也不变一下。
明月夜反问:“你认为我们这种人,是会知足的吗?”
“也是,不过三分之一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弋归燕坚决地说。
明月夜忽然道:“我要一半。”
“不行。”
侧头躲过弋归燕的手,明月夜道:“那没办法,我得用武力夺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你除了幸运得到了上一代教主的传承,还有那些是属于你的东西呢?”不顾明月夜愈阴沉的面色,弋归燕嗤笑着,忽地说:“怎么样?”
“成交,兰亭现在身在何处?”明月夜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好。”露出满意的笑容,弋归燕将冰梅剑丢回给明月夜,才回答他的问题,“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在蛤云半岛,准备与逆龙窟攻破星月岛结界。”
明月夜闻言一惊,有些怪异地看着弋归燕,不解说:“你身为圣女,这么重大的事居然袖手在外?”
“这么多话,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弋归燕忽地身子后掠,与明月夜拉开一段距离。
身后风声鹤唳,明月夜脸上杀气骤起,转身刺出一剑,正中飞赶而来的聂海棠心口!
冰梅剑的剑气在聂海棠体内乱窜着,未等它们穿透过他的灵魂,骤然一道冷光贯穿过他的眉心,在日光下银光闪闪的细线从他后脑勺上一透而出,弋归燕身子拂过聂海棠,不沾一点血红。
回眸对着明月夜一笑,她一手缠绕着那根要了聂海棠命的凶器,一手托着镇仙。
一股怪异的风从地而起,也跟了上去。
明月夜目送着她和她的属下离开。
伫立了会儿,黑风狱甬道中传出轻不可闻的脚步声。
摇了摇头,明月夜一副无奈地说:“留下这杀人灭口的事给我,太不厚道了。”
他一脚踩过趴在地上一副不敢相信死状的聂海棠,走向那条漆黑的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