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痛苦可以逢人就诉说,但是有一种痛苦只能独自面对,把它藏在最深暗的地方,绝对不准任何人闯入。
――席慕蓉《金色的马鞍》
自那一日摩严见过笙箫默,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不是不愿意见他,是不忍见到他,怕他再去问自己一些自己不愿回答,也回答不了的问题。
听弟子说,笙箫默已经睡了三日了,自那日说过话之后,便陷入了深深的沉睡,找了大夫却也只是说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可摩严却知道笙箫默的心药早已离去了又怎能医他。
“师兄,这么多年你可曾怪过我?”摩严这几日每每空闲下来,便会想起那日笙箫默问的言语,引得他夜夜难眠,辗转反侧。
呵~自己又何尝没有怪过他,怪他的任性妄为,怪他可以得到师父的青睐,怪他那不争不抢的性格,怪他不顾世俗的约束,硬要与那初夏蓝忆成亲,更怪他将自己弄成了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怪他?不过是同样的执着罢了。
“世尊”一年轻弟子,低头对着摩严恭恭敬敬的行着礼数,摩严看着这弟子却只是饱含苦涩一笑“何事?”
那弟子低头道“时间到了,该去商讨进攻之事了”摩严听言点了点头,便随那弟子前往了大殿。
然而,这三日的沉睡只让笙箫默不断的重复了一个梦境。
梦中让他不断的经历那日笙箫默的那个拥抱、那个吻、以及那滴最后的泪水。
笙箫默这一生并非没有见过甘愿牺牲之人,那一日杀阡陌的结局并没有悲伤,正是那最后绝代风华的一回眸,像是一根刺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
那一日,笙箫默缓缓转醒之后,发现自己的仙术也渐渐在恢复,而笙箫默第一个想法却是寻找早已不见了身影的杀阡陌。
寻了好久终是寻到那杀阡陌所在的剑炉之地,却见杀阡陌自顾自梳妆的模样,杀阡陌听到动静回眸的一瞬间,依旧维持着淡然不变的态度,手上依旧没有停下动作。
“你不该来这里……”杀阡陌低喃的声音太小太小,低头的一瞬间带走所有的呢喃和叹息。
笙箫默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拽起了坐在石凳上认真梳妆的笙箫默,言语中尽是恼怒“你当真要去铸剑,做那不人不鬼的剑魂吗?”
杀阡陌一掌轻拍打掉了笙箫默紧攥住他手腕的右手,薄薄的双唇闪着柔和温润的光泽,轻轻一勾,弯起美好的弧度。
男人开口,声音浅如轻风,笙箫默却听的字字清晰,他目光坚毅而认真,清澄而明亮“嗯,我心意已决,你又何必阻拦,你不是我,又怎知如今我的选择,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笙箫默听言便是还没来的及有所反应,便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了即将要说出口的话,耳畔的气息传递着他的热度“我知道,为了她你什么都可以,你想要把我安全的换出去。但是这次对不起,你做不到,而且你就当是我最后的心愿吧!
什么都别问我,我不想再去多言。什么都别阻止我,也请理解我最后一丝卑微而可笑的自尊。”
忽然杀阡陌如抽丝而去,放开了呆愣的笙箫默,继续整理着自己的仪态,仿佛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又仿佛曾经种种从未发生,不再是那个俯瞰天下的七杀圣尊,不再是那个执念所困的痴痴疯魔。那般洁白无暇,干净的似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郎。
笙箫默忽而笑了,好一个翩翩公子笑如春风,可看向杀阡陌的眸子却染上了水汽,依了杀阡陌的言语他没有再说一句话,没有再做一次阻拦。
终于,笙箫默从心底选择尊重了他,尊重了那个一眼望去再也没有遮掩的杀阡陌。
许久的时间,就这样一人梳妆,一人瞧。即便相对无言,却胜千言万语。
杀阡陌眼眸带笑的坐在那里,笑里带着清新的温柔气息,不染世俗,好像很久以前,笙箫默曾经见过同样的一个人,只不过那时的他还未被师父捡回长留,还是那长安城下的乞儿,那个人曾给过他一个馒头,一份在岁月中的温柔恩惠。
此时的杀阡陌给予笙箫默的感觉却是和那时的一样,干净而和煦,清澈而温柔。
最后的期限终是挡不住的来临,而笙箫默仙力也恢复了大半,这大概是上天故意的安排,让他一次又一次体会这悲怆的经历。
恢宏的剑炉内插着一把尚未出世的薄剑,巨大热度烘烤着二人,杀阡陌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剑炉,而伸不出手阻止他的笙箫默,只能站在原地。
那一瞬杀阡陌的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
他以最好的状态似是举行一个神圣的仪式,最后的落尽剑炉的瞬间,笙箫默终是看见他最后的回眸,他没有笑,但他的清澈的眼睛却在忠诚的微笑着。他的皮肤像昆仑山里洁白的雪莲花,他的眸子是天山之巅神圣的池水,他的声音仿佛这世间最干净的泉水“记得,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