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月中旬,西院已经差不多竣工的时候,唐子衿迎来了一个她等了好久的人---青龙长老。
比起去年,青龙好像更加老了些,不过依旧龙行虎步,走路生风。
青龙一身墨色的衣衫,腰间系了一根墨绿色的腰带,头上是简单的丝巾系发。进了内堂,瞧见唐子衿就咚的一声跪下,声音带着哽咽:“天尊无恙否?”
唐子衿吓了一跳,忙将人搀扶起来:“长老这是做什么。”
青龙道:“怪属下没用,提前被他们控制住,好不容易才脱困。害的天尊差点死于非命。”
唐子衿暗着她坐下,笑道:“你瞧瞧,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青龙仔细瞧了瞧唐子衿,忍不住笑了:“天尊长高了,而且,武功也高了不少,属下已经看不出您的深浅了。”
唐子衿将灵珊端上来的茶接过,放在青龙身旁的茶桌上:“长老想必累了,喝口热茶,慢慢说。”
青龙忙说不敢,躬身接过茶来饮了一口才道:“天运皇朝的情况属下与这边的总舵主无极炀一起摸的差不多了。可以确定忠于天尊的,共二十七个分舵,七个分舵不能模棱两可,还有四个被收买了。属下来请天尊旨意,是不是要灭了?”
唐子衿问:“哪四个?”
青龙从怀里取出一本折子来双手递给唐子衿,她接过一看,上面是四个分舵的名字、所属地域和人员名单。都是靠近沿海的分舵,想必凤飞英他们也是刚刚腾出手来收买天运皇朝的人。的确,按照计划,如果自己禅位给了凤飞英,那么哪里还需要收买,人直接正大光明的用就好了。沉思片刻,终于还是点点头,金环说的对,无毒不丈夫。“灭。”
青龙像是很满意这个答案,又道:“后面写的是拿不准,应该是中立的分舵。这些分舵不一定是要被凤飞英动心,只怕有一些偏远的存了自立为王的心思。”
唐子衿往折子后面瞧去,那七个分舵一大半是在偏远之地,比如极北之地的玉瑶山、穷山的分舵和极西的的凉州。这些地方山高皇帝远,平时也没有什么大事可做,是些很好的做土皇帝的地方。她冷冷一笑:“既然他们在一个地方呆的久了,那就挪挪窝吧。今后咱们无极宫的各个分舵舵主每五年一任,相互换换地方。另外,每五个分舵选一个洲舵主,这样也方便管理。舵主之间可以互相监督,不办事的、没能力的都可以给总舵主发举报信,有能者居之,无能者滚蛋。”
青龙一震,这可是大的改变啊,整个无极宫只怕都要闹翻天了。
唐子衿冷冷的看着她道:“我就是太好脾气了,才稍微有些不如意,他们就敢不忠与我,这样以来,一是方便个总舵主管理,二来,是杜绝了那些自命不凡想做土皇帝的野心。这政策立刻执行,若有敢闹事反叛者杀无赦。门徒有意义,杀;堂主有意义,杀,选不反对的新堂主;分舵主不从者,杀,选忠心的堂主接任,以此类推。无极宫荒废了十几年了,也该换一换血了。”
青龙还是有些担心:“那如果整个分舵都……”
唐子衿冷笑一声:“那就灭!”
青龙仔细的瞧着眼前的天尊,忽然有一种前几任尊主复活了的感觉。她忽然意识到,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这个小女孩,再也不是那个在罗宅看到的那个不知人间险恶的女孩了。不,她还是她,只是多了一些狠辣果决,她似乎已经明白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也似乎明白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含义。这才应该是江湖闻风色变的天尊!她站了起来,心里存着敬畏躬身行礼道:“是,属下明白。”
青龙出门的身影似乎更加挺拔,像是忽然间不再迷茫,找到了主心骨的样子。
唐子衿瞧着桌子上摊开的那本折子上密密麻麻的人名,并不抬头的问:“灵珊,我是不是变了?”
灵珊有些心疼的看着眼前人,语气坚定道:“天尊从未变过,只是不再妇人之仁了。”
唐子衿抬起头来,忽然笑了:“你的嘴里,居然也可以吐出象牙。”不错,如果经历了这么多,她还不明白上位者一步错便是死的道理,那么就白白从悬崖上掉下去了。
离霜挑帘子进来:“小姐,秦小姐来了。”
自从秦贞儿成功收服了侯灵萱之后,唐子衿便将睚眦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她,让她自行扩张睚眦。目前睚眦的势力还实在是太小,做不了什么事情,但是探听一下朝中大臣和皇亲国戚后院的秘闻还是可以勉强做到了。
秦贞儿自从负责了睚眦之后,唐子衿给了她一个绸缎庄,方便她联系人,又在绸缎庄不远的地方给她买了宅子,虽然只是个两进的院落,可在目前的秦贞儿来说,已经是极好的。那两个伺候她的丫鬟,叫莲儿柳儿的,也一并给了她。又给她拨发了银钱,方便她行事,此刻的她,春风得意。
唐子衿瞧着眼前一身云缎的秦贞儿,眼前一亮,再看她身后雪缎的绿云,笑道:“这么打扮起来,还是睚眦掌令的派头,只是少了些头面。”转身对离霜道:“去取我那套白玉头面来给贞儿,那套翠玉的,给绿云。”
秦贞儿笑着谢礼,绿云福身道:“天尊给了绿云掌事一职已经是抬举了,怎还好收礼?”
唐子衿哈哈笑着让她们坐,道:“绿云如今可不止是个丫鬟了,怎么还这样拘谨,你可是我睚眦的掌事,怎么能落了行头。”
绿云红着脸,不好推却,只得应了。
秦贞儿道:“天尊,我遇到一件难事,想与您这里讨个主意。”
唐子衿哦了一声,静听下文。这秦贞儿自从接管了睚眦,还没有遇到过自己解决不了的难事。
秦贞儿道:“是刘丞相家的嫡长女,也就是如今的李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她过得并不如意,可她是安王府四夫人的长姐,又是安王府世子妃李玉瑶的继母。我拿不定主意,可不可以收为睚眦一员。”
唐子衿挑眉,这是真的拿不定主意,还是来试探她的?唐子衿忽然笑了,道:“你不会不知道,我和安王府之间的关系吧?不瞒你说,如今四夫人被关在一个鸟不拉屎的院子,就是我的始作俑者。你作为睚眦的负责人,在来问我这话之前,应该先打听打听,这安王府里,谁与我亲近,谁是我的敌人,谁又不关我的事。”
秦贞儿心里一惊,不错,她今天就是来试探一下,唐子衿到底给她多少权利,她的底线在哪里。最近她春风得意,竟然忘了眼前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天尊。即便自己的睚眦势力最后如日中天,也绝对不可能撼动几百年传承的无极宫。她心里暗骂自己鲁莽,那些得意,那些悸动统统被唐子衿的几句话浇灭了。立刻起身跪在地上道:“属下鲁莽,望天尊莫怪。”
绿云看这样的情况,也急忙跟着跪下。
唐子衿思量片刻,睚眦刚刚起步,秦贞儿也只是有些得势快了,并不是什么坏心思,不至于过于苛责,可敲打一下,还是必要的。于是叫二人起来,对秦贞儿道:“贞儿你过来瞧瞧。”说着,将那本折子给她看:“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需要的人。”
秦贞儿仔细瞧了瞧,像是无极宫的分舵。这里面密密麻麻上千个人名,有些奇怪的看着唐子衿。
一边的灵珊笑道:“秦小姐,这是咱们无极宫的十一个分舵。”
唐子衿指着前面的四个用蓝色墨汁写成的道:“你只看这些蓝色的,就好。”
灵珊继续插嘴:“我们家小姐的意思是,你瞧瞧有没有有用的,如果有,就调到京城来给你帮忙,也算是救了她们一命。”
秦贞儿猛地抬头,蓝色的字有三四百个人名,莫不是都要杀了?
灵珊道:“这些人的心摇摆不定,半个时辰前,小姐刚刚对青龙长老下了灭口令。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秦贞儿如果刚刚只是心惊,那么现在果断就是新惧。几百人的性命,就掌握在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女子手里。这个女子,只是一句话,这些人就性命不保了。那么,自己刚刚那行为,无异于找死啊。
唐子衿笑的倒是温和:“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凌州的事之前传的沸沸扬扬,那四百二十一条人命,也是我送上断头台的。秦贞儿,你身上背着六条人命,为人就要收敛些,做事呢,要稳妥些。别太嚣张得意,不知道自己骨头几两重,这是很容易出事的。”
秦贞儿的心像是凉水泼过,在这快要温暖起来的二月天里,冷成了冰疙瘩。
绿云的反应倒是极快的,立马跪下请罪,说什么绝对是无意的。
秦贞儿这才回过神来,表情懊悔万分,恳求唐子衿原谅。
唐子衿挥挥手,不在意道:“罢了,今后小心些便是了。这些人中,没有能看上的?”说着指了指那本折子。
秦贞儿把脑袋快摇下来了:“并没有,不二之心的人,贞儿不敢用。”
唐子衿噗嗤笑了,此时离霜端着两个托盘过来,两个描金的漆木盒子里是刚刚答应的两套头面。
离霜送了二人出去,回来笑道:“这位秦小姐最近是有些快翘起来了,小姐敲打敲打也好。”
唐子衿白了她一眼,嗔道:“你倒是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