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里打着“哎”声说：“我小学文化，这些什么数理化，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我实在学不下去了，想回部队去，擦个红汞、紫药水，治疗个伤风感冒的就行了，那些高深的东西，让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去研究吧！”
她一听感到好笑，心想：一个具有雄心大志的共产党员，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困难吓倒了呢？一定是与我开玩笑。
于是她调侃说：“怎么，你不是要为共产主义而奋斗吗？社会主义还没进，就想当逃兵了！”
他苦笑了一下说：“艰苦奋斗我不怕，可这数理化，我实在是怕了！”
她愤怒了，像训斥一个小孩子那样说：“许言，我真没想到，你是个软骨头，国家花了那么多钱，培养你上大学，你碰到了这么一点困难，就打了退堂鼓，你还够个革命军人吗？你还是个共产党员吗？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抓起化学课本，转身就跑了。许言被她这一吨讽刺、挖苦，倒是清醒了不少，反复思量，如何对待当前的困难。
她嘴里虽然这样说，“再也不理你了”，心里却十分惦记着他。这天晚上，她一夜没有合眼，在想着启发，帮助他的办法。她想目前主要是，应该帮助他树立学好数理化的信心，然后再具体帮助他学好每一节课，解开每一道题，才能克服他学习基础课的困难。于是，她把他写的“调转报告”翻过来，她编了一套顺口溜，写在他写的“调转报告”背面，先启发他的思路，具体问题，以后再作处理。她的顺口溜写道：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
数学是科学，所有各学科，只有和数学，完全来结合，才成真科学。
数学一为首，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大到人们不能算。
小数大变更，点后加个零，就小十倍整。
再加十个零，数也数不清。
分数就是分，二分是一半，三分分不清。
三分之一，就是三个和尚一张饼。
物理学科特别大，研究领域遍天下。
大到全宇宙，小到火柴头，什么都有理，这门科学叫物理。
物理反有理，实在有意思。
天下万物都无理，哪里有秩序？
日、月、星辰到处跑，日夜都颠倒。
人畜不能走路，都在天上跑，世界混沌了。
永恒大规律，就是万有引力。
永恒总规律，物质不灭定律。
如若无引力，日、月、星辰乱飞去。
若要无引力，人们脚跟早离地。
小小一分子，分子之中，还有小原子。
原子还有核，核中有中子和质子。
这还不算乱，核外还有电子飞快转。
转也飞不远，就是引力管。
电子飞速快，形象像云彩，故称电子云。
物理学研究起来真精彩，真精彩！
化学更奇妙，分子看不到。
原子就更小，刀斧劈不了。
只有靠化学，才能把分子原子找。
有分就有合，分分合合就是化学。
今日大世界，全都是化学。
小到一条线，大到航空母舰。
世界物质上千万，都是化学材料来构建。
人体是科学，体内化学变化上千万。
物理变化更是说不完。
老兄要安心，虚心好好学。
医学是科学，没有理化基础更难学。
人体像机器，变化奥妙更神奇，科学知识不能离，不能离。
若想知神奇，才能治神奇，若想把人们的疾病医。
必须学习学习再学习。
许言这一晚上，也没有合眼，辗转床头，不能成眠。反复思量如何闯过这一难关。百思不得其解。第二天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惠清，想述说他胸中的积淤。谁知惠清竟不理睬他。把他写的“调转报告”塞到他手上，就走了。
并大声说：“快去交报告吧！”
他心灰意冷，真想把报告交上去，一走了之。他展开报告一看，报告后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拿回宿舍，仔细看了一遍。越看越感到有味道，他连续看了五、六遍，真没想到，小小“顺口溜”竟能打开他的思路。念着，念着好像他的心里开了窍。特别是她写的“数学是科学，所有学科，只有与数学联系起来才能成为真正的科学。”对他启发很大，我现在学习医学，如果不懂数学，怎么统计医学数据？如果不懂数学怎样计算体液平衡？再说了，如果不懂数学，怎样掌握体内复杂的变化？物理学在学习医学方面也十分重要。“大到全宇宙，小到火柴头，什么都有理，这门科学叫物理。物理反有理，实在有意思。天下万物都无理，哪里有秩序？日、月、星辰到处跑，日夜都颠倒。人畜不能走路，都在天上跑，世界混沌了。”
这一段说的太好了，简直在他的心灵上开了一扇窗户。
“分子特别小，原子就更小，原子里面还有核，核中还有质子和中子，核外还有飞转的电子……”
他继续往下看，“原子就更小，刀斧劈不了，只有靠化学，把分子原子找。有分就有合，分分合合计算化学。”
读到这里，他实在坐不住了，立即起身去找惠清，告诉她：“我不走了。”
并求她帮助学习“数理化”，经过一年多的艰苦努力，反复补考，许言的“数理化”总算及了格。
在学习专业课的时候，许言医务知识丰富，惠清要向他请教。在两年多共同的学习生活之中，他们互助，互补，建立了良好的感情基础。
在军医院实习的时候，也有件让他们难以忘怀的事情。这一天，军医院来了三个紧急病人要做手术。当时国内医疗条件较差，高级医务人员缺少，这里只有一个裘大夫能做盲肠炎手术。他们实习大夫只能上台做助手。当第二个患者手术完毕后，裘老大夫已经晕倒在手术台旁。护士给他喝了两口水，清醒后，为了挽救患者的生命，他勉强站了起来。第三个患者又抬上手术台。这第三个患者是个中年大汉，是某部队中的一个营长，身体非常好，喜欢打篮球，昨天还在篮球场上，欢蹦乱跳。今天就上了手术台。如不及时手术，生命危在旦夕。裘老大夫打开腹腔一看，盲肠已经穿孔，满腹腔都是脓，若处理好这个患者，没有三个小时不行。他身子一软晕倒在地。他六十多岁的人，实在太累了。情况紧急，众多医护人员都来抢救裘老大夫，待手术的患者倒被搁置一边。这时，实习军医许言，因为有部队医务工作经验，虽未独立做过这种手术，但见过次数多了，这次又担任第一助手。他主动请缨，得到医院领导允诺后。许言为患者成功完成了这例手术。手术效果还不错，七天后，患者就能下地走动了。因此，他受到了军医院领导的表扬。当时，惠清作为实习军医在侧，真为许言捏了一把冷汗。心里在想，如果下不了台怎么办？从此之后，裘老大夫做手术时，总是让许言当第一助手，以便在他体力不支时，帮他一把。由于见的多了，裘老还让他独立做了好几例手术。毕业时他已经成为当时西安有名的手术刀子之一。
因此，惠清更加佩服许言。不仅为他的容貌和军人气质所吸引，也为他高超的医术所折服。毕业时，惠清理论考试全班第一名，也为许言所青睐。在毕业前夕的一天，她正在图书馆看书，他来到她的对面，坐下后，问惠清：“你毕业以后，准备到哪里工作啊？”
她毫不犹豫的说：“服从分配。”
他说：“自己也得有个志愿嘛！”
她继续埋头看书。
“我已报名去一军了。你去不去？”他说。
她毫不犹豫的说：“去！”
他接着说：“听说一军住在青藏高原，十分艰苦，青壮年男子在那里都喘不上气来，你这小女子能行吗？”
她立即瞪大眼睛，注视着他，稍微带着一点怒气的说：“你，瞧不起女同志！”
他忙陪笑说：“不，不，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啊！”
“我是军人，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吗？”
“我已经报名去一军了，你去不去？否则……”
“否则，怎么样？”
“否则，我们将天南地北，永远不得见面了！”
“你去哪，我就去哪！”她含羞说。
“那你赶快到学生科报名去吧！”
她听从他的意见，到学生科报了名，志愿到一军去工作。
就这样，半年后他们被分配到一军陆军医院工作。他在外科，她被安排到内科，开始了新的工作和生活。
工作几个月以后，有一天，他来找她，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她看他的窘态，十分可笑。
就说：“你有什么话就赶快说吧！”
他好不容易才说：“我说出来，你会生气的。”
“你说吧，你说什么我都不生气！”
他又忸怩了一阵，才嗫嚅着说：“如果你同意，我们结婚吧！”
她脸腾一下红了起来，她不说话，心里惊喜，心想：你终于向我求婚了。但她不好意思说同意，也不愿意说不同意，就只能沉默不语。他看出来了，她是同意，但不好意思说出来。
就说：“那你看看我写的报告！”
他从挎包里拿出早已写好的结婚报告，递给她，她只看了个开头“结婚报告”，再也没有好意思往下看，就眼睛瞅着地，什么也不说，手摆弄自己的衣襟。相持了好长时间，他俩都沉默不语，最后还是他说：“你愿意就点个头。”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身就跑了。这就是当时人的许婚方式。许言把报告送到医院领导那里以后，领导十分重视。因为这是解放后，这所军医院，第一对军人结婚。院长很快签了字，并主动承担主婚人。部队首长也很重视，答应参加婚礼，并作证婚人。一个星期六的晚上，他们在军医院礼堂，举行了简朴而隆重的婚礼。院长和政委做主婚人，部队参谋长也来参加婚礼，为他们祝福。
